烛火在纱罩里轻轻摇曳,宁中则正在整理我的行装。
她今日难得绾了个随云髻,发间一支白玉簪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湘妃色的裙裾扫过青砖地面,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冯师弟没做镖师了,现在在汉中经营茶铺。她突然开口,手指抚过一件新裁的靛蓝长衫,我记得他从前最讨厌煮茶。
我放下手中的《九阴真经》残卷:二十年足够改变很多事。比如你,比如我,比如那个曾经宁折不弯的冯不屈。
她将长衫迭好放入包袱,动作忽然顿了顿:师兄…那个移魂大法…
嗯?我心头一跳。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她转过身来,烛光在睫毛下投出扇形的阴影,这些日子我总觉得…
我放下经卷等她下文。
宁中则却走到妆台前,拿起那盒许久未用的胭脂。
铜镜映出她若有所思的脸:大概有点作用吧…之后突然就想通了。指尖沾了点嫣红,轻轻抹在唇上,以后就随性而为了。
这抹胭脂像滴入清水的朱砂,在她素净的脸上晕开惊心动魄的艳色。
我看得有些出神,直到她疑惑地望来,才轻咳一声:别勉强,一切你看着办。
窗外传来夜巡弟子的脚步声。
宁中则吹灭烛火,月光立刻透过窗纱漫进来,给她镀上一层银边。
她站在月光与黑暗的交界处,半边脸隐在阴影里:明日就出发?
嗯,去汉中。我故意没说具体时辰,想看看她反应。
她却只是点点头,从衣柜深处取出个靛青布包:带给冯师弟。布包打开,是套天青釉茶具,盏底刻着小小的宁字。
我接过茶具时,她手指微颤,但眼神很稳。这大概就是她说的想通了——不再逃避过去,也不再压抑本心。
保重。她替我系好包袱,别担心家里。
这话听着平常,却让我胸口发闷。
二十年前那个雨夜,冯不屈被逐出师门时,她是不是也这样说过?
只是当年那句保重里,藏着多少说不出口的牵挂?
月光移到床榻上,照亮她解开的衣带。
湘妃色外衫滑落,露出里面藕荷色的主腰——这已是她最大的让步。
我忽然想起第一次用移魂大法时,她连睡觉都要裹紧中衣的样子。
刘师弟…我故意提起这个名字。
宁中则正在摘耳珰,闻言手指一颤,珍珠坠子晃出细碎光晕:他剑法进步很快。
语气平静,耳根却红了,昨日使\'鹤翔紫盖\',已经能激起三寸剑芒。
我无声地笑了。
看来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华山不会太寂寞。
宁中则似乎看出我的心思,突然把枕边的素纱披帛扔过来:师兄尽想些有的没的!
纱帛带着茉莉香扑在脸上,我顺势将她拉进怀里。
她象征性地挣扎两下,最终安静地靠在我胸前。
月光漫过窗棂,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融成一团模糊的剪影。
汉中往北三十里有片桃林。她突然说,冯师弟…每年清明都去。
我抚着她长发的手顿了顿。原来她一直知道冯不屈的行踪,就像知道刘不移在延绥开武馆一样。这个看似被规矩束缚的女人,其实比谁都长情。
睡吧。我吻了吻她发顶,明日还要赶路。
她在我怀中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呼吸渐渐均匀。
月光移到妆台上,照亮那盒打开的胭脂。
我忽然想起她刚才抹胭脂的样子——那么自然,那么美,仿佛这二十年的压抑从未存在。
移魂大法的效力或许早已消退,剩下的,不过是她终于敢做回自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