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辆停在“天马座”咖啡厅外面的轿车车灯闪了一下,潸冥钻进车内。

丰虎坐在驾驶座准备开车回家,他系安全带的时候看了眼后视镜,感觉潸冥的状态不同往常。

“儿子,你哪里不舒服吗?”阿虎问道。

“没事,我只是…”潸冥顿了下后,接着说:“只是有点累了。”

“那我们赶紧回家休息吧。”

潸冥点头应答,随着车子发动,潸冥也阖上眼小瞇一会,今天经历的事需要些时间沈淀。

到了家,潸冥到房间内取出药箱,为受伤的手背消毒上药。

潸冥涂抹药膏的同时也陷入思考,现在想一想当初老爸在餐桌上跟他说得话没错,他已经数不清有几次在朝日面前卸下武装,展现真实和自然的一面。

因为他知道在朝日面前做太多武装都是无用功,见面几次后就自爆了,而朝日那份直率和大剌剌的个性也让他无形中放下了戒备,所以只有他们两个在时就会感到很自在。

手背上的擦伤已经用药膏涂抹好了,他收起药箱,动了动手掌。

或许这几年来都一直作茧自缚,把自己困在亲手画下的圆框内,从不敢踏出外面一步。

所以一旦出现背离众人期许的想法,心里都会默认那是不该存在的错误,将它抹杀掉。

当朝日说出那句“打破又如何?你还是那个你”的时候,心里面的防线瞬间瓦解,那句话就像是对他长久以来的努力给了巨大的认可,朝日的拥抱像是给了他能够喘息的空隙。

心中高高筑起的防卫城墙被朝日的话彻底瓦碎、直击他内心最脆弱的地方。

潸冥知道一旦他的孤傲的面具打破,就会露出底下可悲的模样,可即使在他狼狈不已的时候,也是朝日将他拥入怀中。

“为什么事到如今…”

潸冥苦笑,对自己迟来的顿悟,以及长久的孤独感到无比心酸。

“原来我只是希望有人能接受真正的我。”

潸冥突然破防,他鼻头一酸,眼眶渐渐湿润,模糊了视线。

心里那块塞住的茧被人拔去后,长久以来紧绷的情绪终于得到出口,缠扰许久的执念终于得到解放。

原来他只是希望有人愿意接纳有瑕疵、而非佯装的他。

潸冥忍不住吸鼻子,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睫毛上挂着泪滴。其实他一直都活得很疲惫,只是不愿去承认,在硬撑罢了。

桌上的手机响起短信铃声,惊扰了潸冥。他抹去眼角的泪,整理好情绪后从床上站起来,走去书桌拿起手机查看。

那是一则来自朝日发送的简讯,上面只写了短短一句话:[你回去之后有没有好点了?]

潸冥写了句回复:[嗯,现在好多了,谢谢你的关心。]

在他发出简讯后不久,就收到朝日回信,是很长的一段文字。

上面写道:[我不懂得怎么安慰别人,你难过的时候我能做的也只有听你诉苦。不过我大概猜到以你的性格,不想丢脸告诉别人吧。你放心吧,以我俩的交情,这点事都不算什么。以后难过的话本大爷就勉为其难挺你吐苦水吧。]

潸冥迟迟盯着这段文字不放,他能想像到朝日在手机前努力把整段话输入的模样。他真的被这段话触动到了,心里得到安慰。

明明一开始只是因为彼此身体契合,才会答应作为满足性欲的砲友,可相处下来后渐渐对朝日改观、消除对他的偏见,如今他已经被朝日的强韧又乐天的精神影响,神不知鬼不觉地改变了他的心态。

到了隔天上学的时间,潸冥很早就来到教室,照常地进行班长的职务,手上做的东西还是一样多,只是今天感觉做事情变得轻松。

他在处理繁琐的资料时,眉头不再紧缩了。

多亏朝日的安慰,才让他能这么快振作。早上起来的时候,肩膀不再僵硬。

“一路下来真是欠了朝日很多人情啊。”潸冥感叹道。

日常作业做好后,趁着还没上课要来处理朝日的辅导课内容。

他把笔记本拿出来,翻开来有几页是有注记的,那是要拿去图书馆用复印机把笔记印出来做成讲义。

因为要补上昨天的辅导课,所以要把今天两堂课的内容汇整,临时增加许多页数。潸冥标记好后赶紧起身去图书馆。

走廊上朝日和宋晋拿着便当谈笑风生,朝日倚靠在窗户边吹着风。

他将头探出窗外时看到楼下潸冥急匆匆的身影从天桥跑过。

之后被老师抓到阻止他探出头,朝日才将头缩回来,心不在焉咬着热狗。

潸冥到了图书馆,走去复印机前,熟练地按设定,投入纸张复印。

看着纸张刷刷地动来动去,脑海里又不自觉回想起昨天的事。

直到旁边有人出声提醒潸冥已经复印完成了。

潸冥才匆匆拿起影印本离开了。

当潸冥走回班上时,看到意外的身影,朝日正蹲在自己的班门口前,姿势豪迈剔着牙,路过的学生不断侧目偷看显眼的他。

潸冥见状马上小跑上前问他:“怎么突然来了?”

终于等到潸冥回来,朝日起身后腿麻,还崴了一下。他拿出课本,翻出其中一页向潸冥说:“我想问你问题,有地方看不懂。”

朝日靠着墙,抬起脚舒缓腿麻,潸冥看到后说:“你该用简讯先通知我的,否则蹲在这里等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

“不是啦,那是因为…”朝日支支吾吾。

“因为什么?”潸冥好奇。

接着朝日想了半天,想不出借口后干脆说:“好吧,我坦白说了,其实我只是顺便找个借口来看看你,因为你昨天不是还很难过吗?我实在是放不下心。”

知道原因后,潸冥有点开心,笑着说:“我还真是丢脸,竟然让你为我担心。不过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朝日狐疑地上下扫视他,说:“真的吗?”

“真的。”

得到潸冥的肯定后,朝日放过他,然后双手抱胸对潸冥理直气壮说道:“我就说你平时太死板了,什么话都闷着不说,有不开心的事应该就要马上说出来。”

“你看看我什么话都说,关别人什么事?做自己最重要。”朝日毫不避讳地在走廊上说给潸冥听。

朝日的话说到潸冥的心坎里,潸冥露出笑容说:“哈哈,真的是很像你会说的话。那我就诚心收下你给我的激励吧。”

“当然,还不好好感激我。”朝日看到潸冥恢复精神,也跟着笑起来。

他们两个在班门口热烈聊天的身影吸引班上同学的注意,有些人停下手上的动作偷偷瞄朝日。

本来普通班的学生会过来就已经是很稀奇的事了,现在他竟然会和最资优的潸冥聊得这么欢乐,就连他们也很少和潸冥能够聊得这么久。

很多同学都闻到八卦的味道,纷纷开始猜测,甚至有些人说着说着故意提高声量。

“怎么会有人这么厚脸皮,霸占在别人班门口聊天,影响别人做事啊?”

“别说了,挺可怜的,就算再努力也是无可救药。”

“他以为自己是谁,敢和我们班班长说话。”

这些话正好被他们听到了,朝日倒是无所谓,他早就习惯了。

不过潸冥听到班上议论的声音后感到恼火,因为他们的话语跟之前无知的自己毫无分别。

潸冥想到自己曾经对朝日说过偏激的话,感到无地自容。

此时的他悄悄捏起拳头,后面的议论生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反而越演越烈,甚至传出谣言。

“搞不好其实潸冥背后是抽烟喝酒样样来吧,对他失望透顶。”平时嫉妒潸冥的男生趁机煽风点火。

“真的吗,好扯喔。我不相信…”有些女生开口质疑。

“有什么不可能的,那只是你们臆想而已,说不定早就背着老师偷偷来了。”

潸冥已经忍不了他们继续造谣、污蔑别人,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愤怒地转过身。

可朝日拦住了潸冥的冲动,拍了拍他的肩膀,潸冥怔在原地。朝日向他摇摇头,食指放在嘴前低声说道:“这里就交给我吧,你看好了。”

朝日用手做成喇叭状,朝里面大喊道:“不用东猜西猜啦,有本事直接说啊!我来找我的辅导小老师潸冥问问题都不行吗?原来A班的心眼那么小,不过我是不会道歉的,谁叫是你们先胡乱造谣!”

没想到被回击,造谣者恼羞成怒驳斥:“我们才没有!”

“那你们就拿出证据来啊,别以为有嘴就胡乱非为,小心我告你!”朝日气势毫不输他们。

“还有你,”朝日对着那个诽谤潸冥的人说:“有事自己当啊,我分明记得只有你在诽谤潸冥吧,说什么“我们”?有够可笑的。”

烙下狠话后,那些煽风点火的人自知理亏,都不说话了。

朝日回过头后看到潸冥一脸愧疚。

“抱歉,让你有不好的印象,回头我会好好地说他们。”

朝日拍拍潸冥的肩膀说:“你干嘛替他们道歉?还有我刚刚那是给你做个示范,这下知道要怎么反击了吗?告诉你,要像我那样放狠话他们就不敢惹你了。”

潸冥看到朝日大展身手后得意的样子,忍不住调侃:“虽然学不来你劈里啪啦骂一堆就是了。”

“举个例子嘛,又不是叫你照抄。”朝日手肘顶了潸冥一下。

“我当然知道。”接着潸冥对着朝日正经地说了句:“这件事本来你可以不用出面的,但不管怎么样,谢谢你朝日。”

“谢什么谢,说得那么见外,根本不像你。”

“不,我是很认真地想要跟你说声谢谢。”

朝日没想到潸冥会对他说出这么认真的话,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应潸冥的话。

好在预备铃声即时响起,朝日以回去教室为理由,赶紧跟潸冥道别然后溜走,潸冥在原地看着朝日背影消失后才回到座位去。

邻座的威廉看到潸冥回来,马上凑上前八卦:“潸冥,你实话实说,是不是被朝日找麻烦了?听说他之前在学校外头跟别人打过架。”

潸冥不为所动回他:“如果你是担心我的话就免了,朝日不是你想的那种人,要是你还想继续说下去的话,你就别想从我这里抄到作业。”

威廉听完马上住嘴,心里觉得潸冥好像有点变化,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思来想去只好作罢,坐回自己的位置。

天边的云朵染起夕阳的颜色,白银色的月牙悄悄挂起。河堤旁的行人来来去去,逐渐下山的太阳将地面上的影子拉得斜长。

“真是抱歉啊,还要麻烦你送我到这里。”朝日对潸冥说道。

他们刚上完辅导课,从店里走出来。

潸冥说:“没事。”

平时那条通往公车站的路段突然整修,害得朝日必须从另一条路走,但因为不熟悉这附近,不知道哪条路是通的,所以叫潸冥帮他带路。

潸冥带他绕去商店街的后门那条路,他们从那里走出去时看到对面有一条河道,朝日看到河面上映照着夕阳,忍不住惊叹:“我都不知道原来这里有这么漂亮的风景!”

原来从另外一头出来就会走到河岸,和喧嚣的大道不同,这里空气很清新,路面也宽阔,没有车辆经过。

朝日忍不住在路上狂奔,吓得路旁啄食的鸽子扑腾飞走。

潸冥在后面慢悠悠行走,对朝日解释说:“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最近这几年来附近的建筑物越盖越多,这里又位于商店街后方,加上河岸疏于管理,很少人会走这里。”

朝日巡视周围,正如潸冥所说,路旁的野草都胡乱长,街头涂鸦随处可见。朝日好奇地问:“你对这里很熟悉吗?”

潸冥说:“基本上我小时候就在这里长大,我爸忙的时候就到附近玩,所以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

“喔~那你小时候都在这里玩什么啊?”

“就在那里的草坪上玩跳飞机、弹珠之类的。”潸冥指着河岸旁的草地说道。

朝日听完觉得很有趣,向潸冥提议:“哇,好像很好玩,你来教我怎么玩!”

“我不要,都高中生了还玩这个,不害臊吗?”潸冥拒绝。

“不会啊,反正这里也没人经过,不会有人注意的啦。”

朝日边劝边拽着潸冥,潸冥不想要丢人,所以两人在路的中央一阵拉扯。

这时后面有脚踏车的铃铛响起,骑车的大叔出声赶人:“喂!前面那两个人!不要挡在路中间,要玩去旁边玩!”

两人被吓到赶紧闪到一边给脚踏车让路。大叔飞速踩踏板离开,后面还扬起尘沙。

见大叔离去,潸冥对朝日说:“看吧,都说不要玩了。”

朝日不情不愿地说:“好吧。”

但随后又看到前面有阶梯可以下去到河岸边,又开始亢奋起来。他指着那里问潸冥:“那里好像有路可以下去诶,我想下去看一看总可以吧。”

“我知道了,走吧。”潸冥看着起劲的朝日无奈答应,这提议至少比在路上玩跳飞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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