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回家的路

凯莎在洞壁上交替射出弹孔,作为抓扣的握点向上攀爬。

刚一进入黑光的深渊,她便感觉视线受阻,伸手不见五指。

珊瑚泛着黑暗的荧光,将自然的光线掩盖,如同黑洞般吞噬着除了黑色以外的所有光线,连肤甲强化过的视觉都无法穿透。

先前狂猎通过这一关的时候还是虚灵,身形较小可以选择绕过珊瑚,从黑光笼罩范围之外经过。

但凯莎造成的弹孔都在正上方,绕行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摸黑往上爬。

黑暗中很安静。

没有风,狂猎也没有说话,凯莎只听得到乌玛毫无波动的呼吸声,还有自己的心跳。

不对劲,这过于安静了。

她们才刚刚进入黑光中,离地下空洞并不远,按理说应该听得到虚灵群那窸窸窣窣的动静才对。

凯莎伸手在洞壁上摸索着,没有摸到什么牢靠的抓扣点——之前留下的弹孔已经爬完了,于是她继续举手射击,制造新的弹孔。

“这样射击的话,就算上方有什么怪物也会被击落的吧?”女孩只能这么自我安慰着,继续闷头往上爬。

忽然间,皮肤上传来一股针刺的预感,像万千细小的钩子咬进血肉里。

凯莎刚听到黑暗中传来的破空声,伸在半空还没落下的手臂就不受控制猛然转了个向,先声夺人,一把抓住了什么东西。

肤甲蠕动着传来触感,凯莎清晰的感知到自己抓住的是一只枯瘦的手腕,然后便响起了刺耳的惨叫声。

“人?”女孩惊愕道。

“不对,是死人。”

狂猎的回答不算准确,透过肤甲凯莎感觉到那只手腕已经没有血肉之实,像是被什么吸干了一样,惨叫声中也没有任何恐惧气息,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具空壳。

空壳的惨叫像起床铃一样悠长吵闹,凯莎不厌其烦的用力拽了一下,竟然感受到了不小的阻力,一时没拽下来。

“省点力气吧,这些空壳深深的长在洞壁里的他们们的血肉滋养了这些珊瑚,而珊瑚发出的黑光又把这里变成了漆黑的深渊。”

凯莎闻言,把空壳的手臂扯下来丢掉,让其失去威胁后就不再理会。在看不到的情况下,把对方想象成木偶就没那么恐怖了。

只是那惨叫声不仅没有消失,还引发了连锁反应,深渊中的空壳接连共振发出惨叫,形成贯耳魔音。

在凯莎双耳溢出鲜血之前,狂猎屏蔽了她的听觉,现在的她可谓是又盲又聋。好在狂猎可以直接在脑海中跟她对话,影响不大。

“我总感觉这些惨叫声在哪听过?”凯莎忽然说道,“在掉下来之前,邪教徒里其实有些人还没有做好赴死的准备,他们发出的惨叫声就跟现在一模一样。”

“你这样说的话我倒是明白了。这些空壳或许就是记忆没有被吸收干净,所以才会在掉下来的途中被洞壁吸进去,彻底吸收干净……这洞壁就像肠子,会把在胃里没消化完的东西再吸收一遍。”

“那么这些失去记忆的人……”凯莎欲言又止,从肠子里出来的东西还能是什么。

“你没想错,就是粪便。不过你既没有被抽走记忆也没有被洞壁吸收,这又是什么道理?难道你天生就有抗体什么的。”

狂猎口无遮拦,凯莎则闭紧了嘴巴。

她不想承认乌玛是粪便,也不想承认自己是从粪便堆里爬出来的。

他们只是失去了记忆…他们仍是活生生的人类…唉。

一时分心,凯莎把原本要问狂猎的某件事一下子忘到了脑后。

她专心致志的攀岩,而狂猎则负责为她防备沿途的暗中偷袭。没有用电浆弹将空壳打碎主要是因为看不见听不见,以及要为肤甲节省能量。

这最后一段路有惊无险,凯莎化作恶鬼从深渊中爬出来,一见到熟悉的景物时,便解脱般的跪立在黄沙之上。

凯莎解开头盔,甲片交叠向后翻开,露出一张憔悴的面孔,发根染上了些许紫意。

她仰头对着天空积蓄了很久的情绪,挤干了肺里的空气,但最后只发出了几声干咳。

宣泄心情之后,凯莎重新站了起来。

先知待过的高台随着献祭一并被大地吞噬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些巨大的、如同甲壳般的树根,从洞边缘的岩石中狂乱的生长出来。

这处布道场显然已经被遗弃了。狂猎告诉她,那些东西叫做地疝,是先知力量的显现。

星悬于空,凯莎掉下的时候看到的是夜空,出来时看到的也是夜空,但可以确定这绝对不是同一天。

她虽然不会看星象,却清楚的记得,献祭发生的那晚星星尤为异常的近,不像现在这么遥远。

‘得赶紧回家了,母亲绝对疯了一样的在找我。”

凯莎解开布条,将乌玛转移到身前抱着,再用那些布条展开盖在后者身上,踏上了回家的路。

忽然间,她停下了脚步。

“对了,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呢?甲壳先生。”

“默认把我当成男性了么。”

粗犷嘶哑的声音缓缓响起,自从爬洞壁开始狂猎就没怎么说话。

凯莎知道因为什么,先前一连串的举动几乎耗尽了他的能量。

“主要是你的声音听起来就很像男人。”凯莎答道。其实她真正想说,狂猎的嗓音听起来就像那种明着坏的邪恶反派。

“好吧,叫我狂猎就行。”

“狂猎,谢谢你,等回到村子以后我一定给你找很多吃的!”

……

凯莎还没回到村子就被出来寻人的村民找到了,那人举着火炬,眼底火光闪闪,正是村里的猎户,同时也是乌玛的父亲。

女孩加快了脚步,但对方却果断取出了武器将她堵在距离村子不到百步的地方,一边张弓搭箭一边朝着她大喊:“别过来,再靠近我就射箭了!”

箭还没射出,凯莎却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钉在了原地,那是名为苦涩的心情。

“梅伊尔叔叔,是我啊…我是凯莎!我妈是伊丽萨,我爸是卡萨丁,你都认识的。”

“凯莎?你这一身是怎么回事?”猎人愣了一下,看清楚凯莎的脸后,慢慢松开了紧绷的弓弦,但仍然紧握着弓箭。

“先知,他才不是在通过献祭为我们祈求平安…他骗了我们,也包括他的信徒。他在那边的山谷里弄了一个巨大的洞,把所有人都丢下去喂怪物!”

梅伊尔戒备的神色没有太大的变化,仿佛早就知道这件事似的,黑着脸喝道:“别乱说,我问你这一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凯莎被对方的态度吓了一跳,面对这个精干的猎人,完完全全忘记了自己已经拥有了超越成年人的力量。

她心虚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们摔下去差点死掉,但那里面有只怪物没有吃我,而是牺牲了自己变成了我身上的甲壳。因为它,我们才能从地下活着回来,所以请不要对它抱有敌意。”

“我们?”这个时候,梅伊尔的目光才从凯莎那身悚然的甲壳上离开,注意到她手里抱着的,盖在布条下的人。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颤抖着干裂的双唇问道:“你手上的…是乌玛吗?她跟你一起失踪了一整天,我们在到处找你们。”

“是……”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梅伊尔一下子丢掉了手中的武器,就像一个丢盔弃甲的逃兵。

他冲过来从凯莎怀里接过失去意识的少女,可无论他如何摇晃如何呼喊都唤不醒女儿。

“她这是怎么了?!”

“我们都被先知抓住了,先知抽走了她的记忆然后丢进洞里,要不是这身虫甲我们都得死在那里,能救回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父女重逢却是这种辛酸场面,内心愧疚不已的凯莎哽咽着解释。

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位父亲在听了她的话后,两眼一黑,竟然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女孩愣了一下,随即在村口大声呼救起来。

“来人啊!有人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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