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羽的地界大多为原始森林,草木苍翠,鸟兽欢腾,一派生机勃勃。
方墨澜已经提前给银羽的掌门温倾玉通过消息了,所以,他和方芷柔一到银羽,便有人来接引。
接引人是一男一女,女子是个小姑娘,身穿粉色衣裙,腰间别着铃铛,身后背着弓箭,男子颇显成熟,身穿蓝色衣甲,只是肤色死白,眼底一片阴郁。
这个男子似乎很面熟,但方芷柔想不起来他是谁了。
粉裙女子虽然面上不情愿,但还是对方墨澜和方芷柔行了礼,“见过二位,我叫金铃儿,他叫青蓠,掌门让我们在此接引,方门主和圣女就请随我们来吧。”
青蓠没有言语,他那死寂的眼睛一直盯着方芷柔,但方芷柔一直装没看到。
方墨澜当然注意到了,心下有所怀疑,面上一片淡然,“芷柔,你同他见过?”
此话一出,金铃儿倒是变了面色,她忽然用一种怨恨的眼神锁住方芷柔,不客气道:“方门主不知,三百年前,青蓠哥哥差点死在你们方士手里。”
这金铃儿不愧是年少胆大,竟敢当着方墨澜的面直言不讳。
青蓠面无表情,方芷柔竟也面无表情。
方墨澜冷笑一声,他很想出口讽刺,但考虑到毕竟有求于人,还是淡淡道:“我瞧他如今好好的,看来是福大命大。金姑娘,带路吧。”
金铃儿轻哼一声,拉着青蓠的胳膊,走在前面带路。
这二人似乎很亲密。
方墨澜与方芷柔跟在后面,没走多时,四人来到一座小院,此处静幽,百鸟汇聚,草木茂盛,这便是温倾玉的住处。
金铃儿道:“掌门说了,他只见方门主你一人。”
方墨澜皱了皱眉,“芷柔,你就在此处等我,我很快出来。”
方芷柔点了点头,方墨澜变出装着阴无欲脑袋的盒子,提着它就进入小院了。
温倾玉正站在院内的海棠树下,静静欣赏落花,他身姿修长,如墨的长发垂在地面上,上面还沾了几片花瓣。
方墨澜没说什么,只是把盒子放在了院内的石桌上。
温倾玉转身,露出一张格外秀气的俊脸,开口,声音更是多情脉脉,哀怨中又带着欣喜,“墨澜兄,许久未见了。”
方墨澜道:“阴无欲的人头我已带来,还请温兄给我育灵丹。”
温倾玉面露伤感,道:“墨澜兄还是一如既往的干脆果断,怎么也不想与我多说会儿话呢…”
方墨澜忍着不耐烦,“你想说什么?”
温倾玉道:“墨澜兄,你就不好奇,我为何要加入武道盟?”
方墨澜冷冷道:“我为何要好奇?你做什么是你自己的事,何须我管?”
温倾玉叹了一口气,“哎,百里尊主相邀,我拒绝不得,其实,我不愿让银羽族人参与纷争…”
方墨澜道:“你何须同我解释?你是一族掌门,做什么自然是为了本族,至于纷争,呵呵呵,那是我与百里绝的事,不会牵连无辜。”
温倾玉又叹了一口气,似在抱怨,“墨澜兄,三百年前,我族的一个小弟子,差点就被你的门人吸食了元婴,他拖着烧焦的身体回了族内,我把他从鬼门关救回来,问他那人是谁,他始终不说…”
方墨澜冷冷道:“修行历练难免有所争斗,你死我活本就是常态。”
温倾玉又道:“可是,墨澜兄,你我代表的族群之间,也要争斗吗?你同我,也要争斗么…”
方墨澜再一次忍回不耐,“温兄,我向你保证,日后不会再有同样的事。”
温倾玉淡然一笑,“墨澜兄,我信你。”
方墨澜道:“还请温兄给我育灵丹。”
温倾玉道:“墨澜兄,你很急?我从未见过你着急的样子…圣女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方墨澜冷冷道:“你既知她是我族唯一的圣女,何须再多问?”
温倾玉失望道:“是啊,女子,女子总比男子要好….”
方墨澜快受够了,温倾玉和百里绝一样,总是用他不能忍受的方式跟他相处,他甚至还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不愿去知道,到底为什么。
温倾玉终于拿出育灵丹,他亲手递给方墨澜,方墨澜接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院子外面,方芷柔站着等待,金铃儿拉着青蓠站过来,大声叫道:“青蓠哥哥,她就是当年那个差点害死你的恶毒方士吗?”
青蓠开口,声音沙哑撕裂,“…不是。”
方芷柔并不想与青蓠对视,故她只瞧着金铃儿,冷冷道:“你太吵了,请你安静。”
金铃儿人如其名,声音如铃铛一样响亮,一个人的声音就像三个人的加起来。
“你!你这恶毒女人竟敢说我吵!”
金铃儿一时羞愤,抬起手掌就想去抓方芷柔,瞬间,方墨澜出现,一把握住金铃儿的手臂,轻轻一拧,又一推,金铃儿差点跌倒,青蓠及时揽住她。
“哼。”方墨澜冷哼一声,“芷柔,仙丹拿到了,我们走。”
方芷柔道:“是,师兄。”
二人御剑离开。
金铃儿气得掐腰怒骂:“气死我了!青蓠哥哥,他们方士果然恶毒又残忍!太可恨太可恶了!早晚有天我要杀了那个方芷柔,为你报仇!”
青蓠幽幽道:“报仇么…”
“是啊,青蓠哥哥,你不想报仇吗?”
青蓠注视着方芷柔远去的身影,眼中逐渐燃起仇恨的火苗,“想过…”
在回蓬莱岛的路上,方墨澜与方芷柔并肩御剑,他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只有和方芷柔在一起时,能让他感到真正的自然与舒心,自她诞生后,他已经慢慢习惯了她的存在。
意识到这一点,方墨澜在心里笑了笑。
方芷柔很想问方墨澜一些事,只是欲言又止。
“芷柔,怎么了?有话便说。”
“师兄,银羽的掌门是敌人吗?”
方墨澜道:“不算。我们真正的敌人,只有剑尊,只有百里绝。”
“师兄,你为什么讨厌百里绝?”方芷柔问道。
“哼,陈年旧事罢了,我们一起时,何必提那些不悦之事?”方墨澜冷冷道。
方芷柔的 语气带了自责,道:“对不起,师兄,我…”
方墨澜转过头望着她,神色温和,“在我面前,你又何须道歉?不必拘束,我只是不想让多余的人出现在我们之间罢了。”
方芷柔点点头,道:“嗯,师兄。”
二人回到蓬莱岛,方墨澜给昏睡在阵法中的方月白服下了育灵丹。
此丹见效快,方月白服下后,狐狸身体便飘在了空中,有一团白光将它包围,光芒散去后,一个长着九条尾巴的男子出现在空中。
这就是化形后的方月白:只见他有着和母亲相似的容颜,只是多了俊美和邪魅,雪白的秀发纷扬,肌肤也洁白胜雪,整个人如同一块宝玉。
九条狐狸尾巴毛茸茸的,挡住了他赤裸的身体。
他缓缓从空中降落,慢慢走到方墨澜与方芷柔身前。
方芷柔这才看得更清了:方月白的眉毛也是白色的,纤细的眉毛下嵌着那黛紫色的晶莹眼瞳,一双桃花眼细长又俊美,鼻子尖尖,下巴尖尖,颇有妖异之美感。
那素雪长发披在肩头,柔顺光滑。
他的气场与九尾狐母亲不同,多了邪异与妖媚。
“主人。”
方月白对着方芷柔开了口,他的声音沙哑又甜腻,妖娆又魅惑。
只见他单膝跪地,以虔诚的姿态膜拜方芷柔。
方芷柔一时有些不适应,以前那个可笑乖巧的小狐狸乍然变成一个成年妖魅男子,颇让她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方墨澜轻咳一声,“你护主有功,我不会忘记。”
方月白抬头,对着方墨澜道:“保护主人是我的责任,师兄。”
方墨澜又咳了一声,他没有介意方月白那样称呼他,“好了,先去找个衣服穿上吧,既然为人,就把自己当人看吧。芷柔,你带他去衣阁,拿族内弟子的衣物给他。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陪你们了。”
方墨澜说完就转过身背着手离开了。
只留方芷柔一个人面对方月白了。
她确实有些紧张。
毕竟人形是陌生的。
方月白察觉到了,他还是跪在地上,但以兽类的姿态匍匐着,虔诚地爬着,爬到了方芷柔的脚下。
方芷柔很想后退,但是又克制住了。
“你是..月白吗?”
方月白微微抬头,“主人,是我…我是你的月白,变成人,你就不认识我了么…”
方芷柔道:“不是,我只是没见过…你跟你母亲很像。”
方芷柔有些语无伦次。
方月白面上显露出一抹忧伤,“是啊,母亲…主人,你还记得答应过母亲什么吗?”
方芷柔道:“当然记得,我不会忘记。”
方月白的语气带了些委屈,“可是主人,我认为你不喜欢我变成人,我感觉你在排斥我…难道变成人,你就不会遵守诺言了吗?你不要我了,对吗?”
他抬起头,眼神楚楚可怜,语气又是那么娇弱。
方芷柔一时抵挡不住,急忙道:“没有!月白,你想多了,我只是…”
方月白绽开一个微笑,替她说道:“我知道,主人你只是一时不习惯。主人,放心吧,我还是我,哪怕我现在这幅模样,我也还是以前那个与你形影不离的小狐狸~”
方月白说完,匍匐着靠近,用脑袋蹭了蹭方芷柔的小腿,尽管隔着衣服,她还是能感到他那毛茸茸的耳朵,触感很温暖,很痒。
方月白见方芷柔没有排斥,又大着胆子,伸出手握住了她的脚踝!
方芷柔差点没站稳!
“月白,你…做什么?!”
方月白的语气带了怜惜,“我在昏迷中听人说主人你受伤了…”
他握住的正是方芷柔恢复好的脚踝。
“已经好了,无事了。”方芷柔道。
方月白的手掌是温暖的,他轻轻抚摸着脚踝,竟又凑过头来,轻轻一吻。
触感湿热又黏腻!
方芷柔是真的站不稳了!
她差点跌倒,方月白及时站起来,把她搂在了怀里!
方月白没穿衣服,方芷柔不小心碰到了他身体的某个部位!一个凸起的部位“月白,你这是做什么…”
方芷柔对男女之事并未开窍,但是潜意识也有男女之分。
方月白竟然没放开,但他伸出一条尾巴,挡住了自己的那个部位,“…主人,对不起,我还以为我们可以像以前那样….”
像以前那样,无所顾忌,蹭来蹭去。
方芷柔面上显露绯红,“没事,月白,我还当你是小狐狸,走吧,去挑衣服吧。”
她轻轻推开方月白,有些不自在地走在前面。她没有看到,在她身后的方月白,露出了一个狡猾的笑容,转瞬即逝。
“主人,等等我。”
方月白跟上,他紧紧跟在方芷柔身后,与她保持合适的距离,他们二人已经来到了外面,途中有很多方士弟子围观,但他们只是诧异地看了几眼,并不会叽叽喳喳地多说。
方芷柔来到衣阁后给方月白挑了一件白衣,上面系着紫色的飘带,她觉得这很衬方月白的眼睛。
方月白换好衣物,收起了九条尾巴,只是露在外的狐耳无法收回。
“主人,你看,我这样可以吗?”
方芷柔道:“可以。”
方月白讨好似地凑过来,他本来比方芷柔要高出不少,但此刻刻意在她面前低下了头,“主人,你摸摸我的耳朵好不好,就像以前那样?”
方芷柔也轻咳一声,以掩盖莫名的羞涩,她伸手,轻轻摸了摸方月白毛茸茸的狐耳。
触感果然和以前一样。
方月白又伸出双手,把方芷柔搂在了怀里,他低着头,在方芷柔颈间蹭了蹭,一时开心,九条尾巴又冒出来了。
“主人~主人~”
方芷柔虽然感到不适应,但还是没有推开,她心道,果然是兽,就算变成人,也改变不了兽的本性啊,就和以前一样对着她蹭来蹭去。
不过既然本体是兽,用人的样子做同样的事,也没什么奇怪的了。
这样想着,方芷柔又伸出手,怜爱似地摸了摸方月白的后背,就像顺毛那样。
在方芷柔看不到的背面,方月白笑得更得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