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是个秋雨绵绵的微寒日子。
真南可和拓真一起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
“好久没来真南可家了呢。”
心情沉重。虽然最近一直拒绝拓真来访,但一直拒绝下去也不自然,所以只好让他来了。
顺带一提,拓真最近开始打工了。
他说是为了存钱,以便升学后可以一个人住。
因为连日排班,约会的频率也减少了。
今天是久违的休假,所以两人像这样并肩撑伞,前往师藤家。
“真南可也一起吧。”
“咦?”
“一个人住。”
“——嗯。”
“不然一起住?”
“又来了。”
拓真的邀约很有魅力。
升学后,生活一定会比现在更自由,两人独处的时间也会增加吧。从青梅竹马变成恋人。从恋人——为了往下一步前进的新一步。
“这样的话,我也得打工才行。”
“哦,不错啊。要来我打工的地方吗?”
“明明只是打工。”
“哈哈哈。”
和恋人谈论未来。如果实现的话,一定会有幸福的生活在等着。虽然偶尔会吵架,但平稳又开朗的日常——应该每天都能享受。
(只要离开现在的家……)
那样的话,就要和母亲,父亲,真凛分别了。和他也是——
一想到这里,就感觉有什么非常尖锐的东西刺进了内心深处柔软的部分。
寂寞?
不对。
高兴——也不是。
那么是罪恶感吗?
抛弃他们的行为。抛弃代替母亲,不知道家人是什么而长大的他,这种行为让我感到内疚——
不对。
不对。
那是欺骗。
只是装作家人而已。
其实,自己——
“真南可?”
“——诶”
“怎么走过去了。这是你家吧”
被搭话的真南可,停在了比站在师藤家门牌前的拓真还要远几步的地方。
……
“哟,凉介”
“啊啊,哥哥。好久不见”
拓真和凉介在师藤家的走廊上爽朗地打招呼。
本来应该是令人欣慰的景象。
(……为什么能露出那种表情)
凉介的表情,非常平常。
就像没有发生过那种事一样,对拓真也没有尴尬的样子,但也没有得意洋洋的样子。简直就像什么都没想一样——
(难道,真的……)
他没有任何感慨吗?
越来越搞不懂义弟了。越接近他,就越不明白他。
虽然很害怕,但还是无法移开视线。
“怎么了,真南可?”
拓真正准备上二楼,“今天没事吧?看你一直在发呆”
“没,没什么”
和年纪小的凉介相比,无法掩饰动摇的自己真是丢脸。
“是不是因为冷?”
凉介用开朗的笑容说道。
“姐姐,你怕冷”
“啊,是吗?”
拓真是不太在意细节的类型。应该不会注意到真南可的手脚指头因为这场秋雨而变得冰冷吧。
“要我泡杯热的吗?”
“不,不用了。走吧,拓真”
无法再继续看着凉介的脸了。
当然,不想让拓真知道和凉介的关系。但是又痛苦地希望他能注意到,自己也有这样任性的想法。虽然一切都会崩溃,但会变得轻松——
(我真是差劲……)
真南可跟在穿着制服的青梅竹马后面,一边上楼一边心情黯淡。
进房间后,拓真背靠着床,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你和凉介吵架了吗?”
“诶?”
“感觉你们有点疏远。不过真好啊,姐弟吵架什么的”
“哪里好了”
“不就是关系好的证据吗”
“…………”
拓真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没有自觉也是受害者。
真南可很清楚,加害者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尽管如此,被拓真这么轻松地一说,心情还是变得很复杂。时机太差了。
(我果然太任性了——)
“那,那个……其,其实”
“嗯?”
“————”
不可能继续说下去。每晚都和凉介做爱什么的,怎么可能告诉这个纯洁的恋人。
“就,就是那样。我们吵架了”
真南可找了个借口,坐在离拓真稍远的地方。
虽说被义弟逼迫——但要是被问到真南可是否完全拒绝了,也无法断然否定。首先,每晚把来房间的他邀请进房间的,正是自己……。
(我对凉介……)
是怎么想的呢。绝不是单纯的弟弟。也不是恋爱。话虽如此,要说只是肉体关系——自己太被他吸引了。
虽然暂时做了学校的课题,但没有投入。
真南可瞥了拓真一眼,“哈……已经到极限了”
讨厌学习的他很快就放弃了,慢吞吞地爬上了真南可的床。
“喂,拓真”
真南可吓了一跳。昨晚也是在那张床上被凉介抱了。拓真毫不客气地躺在了那个地方。
“最近打工也很忙,让我睡一会”
“…………”
他背对着真南可,真的打算睡着。
——至少。
至少被拓真抱紧的话,也许能消除这种烦闷。
“我也”
真南可脱下制服的西装外套,轻轻地钻进了被窝。她把身体靠在青梅竹马宽阔的后背上,呼唤他的名字。
“喂,拓真”
“嗯……”
他睡眼惺忪。连头也不回。
拓真还是一如既往地渴求真南可——但那仅限于他情绪高涨的时候。
他只是把积攒的欲望发泄在真南可身上。
虽然真南可喜欢他这种不顾一切的样子,但现在有点寂寞。
(我的手,好冷)
即使像这样裹在被子里,身体还是从内到外都冷冰冰的。但是像这样感受他的体温,一定很快就会——
——咚咚听到声音,真南可茫然的意识被敲醒。
“————!?”
真南可睁大眼睛,看向门的方向。
(不,不对。)
不是敲门声。但也不是幻听。听得清清楚楚。
是墙壁。
是敲墙的声音。
床应该都是隔着墙壁,分别设置在隔壁房间。隔壁的凉介的房间也是。
二楼的这个儿童房大概是后来才设置隔间,墙壁很薄。
构造上只要各自在床上发出声响,隔壁就会听得一清二楚——就像平常总是听得见凉介和女友的幽会情形。
所以今天拓真和真南可钻进被窝的声音,隔壁应该也听见了吧。于是凉介就——
(拓真明明在……)
他疯了。
然而,既然不是敲门,看来他终究不打算闯进来。那么,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该不会……是在叫我?)
叫我丢下拓真,去凉介的房间?
一想象就觉得全身血液倒流。这种事我怎么可能做得出来?虽然拓真已经开始发出鼾声……这种事……
可是,如果他又叫我。
如果这面墙又被人敲响。
“…………”
即使竖起耳朵,也听不见声响。
我应该松一口气才对。刚才那是听错了。不,就算有声音,那也不是有意的。
怦怦跳个不停的心脏好痛。
手脚依旧冰冷,但喉咙深处却感觉异常地热。
(————……!)
和困惑的思考相反,自己爬下了床。而且,还小心翼翼地不吵醒拓真,把脚放到地板上。
(不对,我……)
连自己都不知道在对谁辩解。
脚下明明非常不稳,却像被吸引过去似的走向房门。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心跳声怦怦作响,吵得不得了。
“…………”
我决定只回头看床一眼。
如果拓真在这时醒来,留住我,我就能回到“正常”——我这么想。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想把决定权交给别人,这样的自己真是可悲。
(拜托……)
我在心中喃喃自语,转头看向床,只见他睡得正熟的后脑勺朝向这边。
就在这一瞬间。
真南可的胸口,涌起强烈的安心感。
(我刚才……“拜托”了什么?)
希望他留住我。我应该是这么想的。应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