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段大姐三更天不到就来了。

她对于高峰有着一份特别的感觉,她不会忘记那天夜晚与高峰喝酒之后的缱绻,那是异样的,因为她的复仇在高峰的出现以前很低潮,总是出师不利,难以讨得便宜,她就是在这种不得意中遇上高峰。

她千方百计的留住高峰,因为她把高峰当成宝贝一样看待,每一次高峰出任务,她的心中就紧张。

世上每一个人对于自己拥有的宝物都是十分珍爱的……

段大姐对高峰就是这样,而今夜……

今夜段大姐是想来安慰高峰,然而她扑了一个空,高峰不在,她等了二个多时辰。

段大姐熄灭了灯坐在暗处等。

她见高峰回来,而高峰又承认他去找仙子,段大姐当然又气又瘪。

但段大姐并不大声叱骂,她冷冷的低声道:“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高峰道:“我想睡了,大姐。”

“我在同你说正经事情。”

“我睡觉也是准备去办正经事。”

“你这样子,终有一天你会没命的。”

“大姐,我很累。”

段大姐道:“累就别去吧!”

高峰双手握拳,低吼:“我还没有累得走不动,大姐,我只要睡一觉,睡到该走的时候。”

段大姐忽然叹口气,道:“好吧,你睡吧。”

她不走,坐在床边上。

她怔怔地看着高峰,面上是怜惜但也带几分气。

高峰躺了下去,他低声道:“大姐,我要睡了。”

段大姐道:“高峰,高峰,千万别真的变成孤零零的高峰山顶一般的孤傲群山中而又傲视群伦,唉!最高的山峰总是令人看来那么倨傲粗暴不敢接近它。”

高峰道:“我不是山,高峰只是我的名字。”

“我知道是你的名字,但有时候我觉得你就像一座孤傲的尖峰。”

“我那有,我觉得自已几乎连狗也比不上啦!”

“不,你为什么把自己如此比拟?小弟呀,你知道你现在有多伟大。”

“我伟大?就因为我为你杀人头?”

“你杀的人是该死的,他们早就该死的人,当他们血洗坝上的时候,就已经该死了,小弟,你只是为我们主持正义而挥仁义之刀,也是替天行道,这就是伟大。”

“大姐,你别开玩笑了,我只求自己千万别发疯,如果我疯了,大姐,我求你给我用药毒死。”

段大姐怔住了。

她怎么会想到高峰在几次女伴死去之后所承受的打击、

高峰是人,他不是石头,所以他心中有痛苦,那么他去找仙子也许就是发泄什么吧!

段大姐心中一痛,因为高峰也是因为自己的复仇之事而痛苦,是值得同情的。

她淡淡的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拍拍高峰的肩,低低的道:“小弟,睡吧,大姐守在你身边。”

高峰也叹!他这么年轻也叹气,果然江湖容易催人老,一夜天明见白头。

他只轻声的地道:“大……姐……”

段大姐垂发半遮面,双目在黑暗中看来如炬,但她没有表示什么。

她只是轻轻拍着高峰,就好像一个母亲在拍着她可爱的儿子睡觉一样。

高峰睡着了。

他真的太累了,他发出了微微的鼾声,进入另一个世界,也许他从一个江湖进入另一个江湖了,他发着吃语,好像在挣扎着什么。

段大姐也在挣扎,她自言自语的道:“高峰,高峰,你如果大个十几岁,那该有多好,我……今年快三十岁了,我与你……”

她不说了,因为她无奈。

岁月催人老,岁月也令女人无奈。

而女人是最容易老的动物,有人说女人四十一枝花,这个说此话的的人一定是女人。

如果一个男人会去找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或者找一个五六十岁的女人乐一乐,而且乐透了,那么,这个男人一定是疯了,否则他一定个年过花甲的老甲鱼。

……

段大姐一直坐在高峰身边,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中突然闪进一个人。

“朱贵。”

“大姐,你来了。”

“我来很久了,高峰不在,她去找仙子了。”

“多危险,城里城外尽是三船帮的人马。”

“他已经回来睡了一个时辰了。”

“真是年轻不懂事。”

“不,他太成熟了,他比他实际年龄要大的多了。”

“可是,这时候去找那脏女人……太……”

段大姐道:“别说了,他们什么时候到。”

朱掌柜道:“黄太平与屠山二人,半夜就上路了,路通把他的大车撤去篷,堆了一大车的青菜在大门外。”

段大姐道:“叫他们把大车赶进栈房门。”

朱掌柜回身又出了门,他去前面了。

……

段大姐推推高峰,道:“小弟,小弟。”

高峰揉眼晴,他坐在身子,楞然道:“大姐,你没有去睡?”

“我一直守在你身边。”

“对不起。”

“没什么好抱歉的。”

“可是我………”

“你如何?”

“我……”我了半天,高峰半个字也没说出来。

“待会儿师怀玉他们就来,你跟他们走。”

大姐说完,她双手用力按着高峰双肩,又道:“高峰呀……”

“大姐!”

“我想………”

“大姐,你还有吩咐?”

段大姐忽然双臂一张,用力的楼住高峰,她的鼻息有些急促!

她在高峰的迷惑中,又道:“小弟……我等你半夜,而你……却去找酒女!”

高峰憋声道:“大姐,我需要轻松一下嘛!”

“我就是给你轻松一下心情才来的!”

高峰吃惊的道:“大姐,我不敢!”

段大姐道:“你已经敢了,我们………”

她有些激动地又道:“我们已经有过一次了!”

高峰瘪笑道:“是的,只不过那一次是大姐喝醉了,事后大姐一定在怪我吧!”

段大姐用力地抱住高峰,道:“你错了!”

高峰笑得更瘪:“错在不该冒犯大姐!”

“不,你错在忘了我也是女人!”

她有些叹的又道:“我誓言报仇,那是为了我的责任,但这一会影响我们的事,我只要你明白,我也是个女人,也是个需要男人关爱的女人!”

高峰眨眼道:“大姐,我们………”

他不由得伸手去抚摸着段玉的身子!

他的双臂比段玉的更有力,他的身子便在这时候把段玉移在床边上坐下来!

段玉歪身倒在高峰的怀中!

她自从上一回之后,心中对高峰实在是念念难忘,男人的雄性壮,高峰全有了!

女人就会为高峰的那种“狠劲”而迷!

段大姐不但佩服高峰的刀法,在上一次之后,她更佩服高峰的“另一种表现”。

她早就想再重温一次了!

她半夜赶来却扑了个空!?

此刻,她仰起现张着口,高峰可也不客气的以嘴压上去,两个人彼此吸吮着!

这个接吻鱼的姿势,高峰模仿得不错憋得段大姐连气都喘不过来了,好长好长的一口气。

小伙子心跳加速,胯下裆部也沉不住气了。

松了一口气,小伙子又疯狂地似雨点的在大姐的脸上、颈脖子上,解开了前襟,露出了粉白的酥胸上……

段大姐全身都软了下来,双手就去抓摸抓摸的小伙子这时的热度却退了下来,一任由段大姐搂着。

那段大姐搂得高峰低头弯腰,她似乎还不过瘾似的又伸手去摸高峰的……

高峰却理智的道:“大姐,等我回来吧,白可染他们快来了,我不能顶着我的裤裆走出去,那可糗大啦!”

段玉吁了一口气,她松手了!

她吃吃一笑,道:“是的,他们快来了,差一点姐姐把衣衫也脱了!”

笑了,高峰整衣站起来,道:“如果不是出任务,我是不会令大姐失望的!”

段大姐伸手摸摸高峰的宽肩,道:“我相信,小弟,你自己多当心呀!”

好关怀,这显然出自她的内心!

这句话正是段大姐喜欢听的,因为说这句话,就表示高峰并未发疯。

她当然不要高峰发疯。

她伸手抚摸着高峰宽厚肩头,道:“他们来了,你们出发去吧!”

高峰的精神猛一振,他匆匆的起床,短刀插回皮带上,道:“我去会他们。”

段大姐道:“先别出去,等大车进客栈来,我会安排你们躲在大车上出城的。”

……

白可染也走出秘室来了。

他也是被段大姐叫出来的,白可染的伤似乎好多了,他想把挂在脖子上的带子取下,但却被大姐阻住了。

于是,朱掌柜与师怀玉二人进来了。

师怀玉的日子很平静,自从上次一战,他就回到城边又种他的菜,好像他根本就是个乡下人似的。

然而,这时候师怀玉变了,他的面上一片肃煞。

每个杀手在杀人之前总是心情很不平静,因为杀人或被杀是不一定的,有时候你去杀人,说不定你自己被人杀,刀子是锋利的,造化却是要看个人。

……

大房门紧紧的关着,段大姐对师怀玉道:“你用的是什么菜?”

师怀玉笑笑,道:“都是叶长茎粗的菜,听大姐的吩咐,白菜土豆什么的,就没有搬上车。”

段大姐道:“竹架支在菜下面了?”

师怀玉笑笑,道:“我还在支架下面垫着被子,人若睡在下面,既凉快又舒服。”

段大姐点点头,道:“去吧,我听你们的好消息。”

高峰看看师怀玉,好一阵子未见他的面了。

师怀玉已拍拍高峰的胸膛,道:“好小子,真有你的,这才没几个月吧,你已切了他们两个当家的。”

高峰瘪笑,他能说什么?

白可染道:“高老弟,我以为咱们距离同三船帮决战的日子快到了,好兄弟,手可不能发软呐。”

高峰又瘪笑,他仍然不开口。

……

朱掌柜又匆匆的走进来了。

他急切的对段大姐道:“路通好了,趁着天还不亮,快出城吧。”

段大姐走进高峰,她重重地道:“小弟,这次行动你指挥。”

高峰惊讶的道:“我?”

“是的,我要你指挥。”

“我可以拒绝吗?”

“你为什么要拒绝?”

“我出刀杀人,却没有本事去指挥别人杀人,大姐,杀人是一件痛苦的事,我只能叫我自己痛苦,却不能,也无法叫别人同我一样。”

段大姐道:“你如果学会了指挥别人杀人,你就不会再痛苦了。”

“我更痛苦。”

“那是你未进入另一个境界,小弟,试着去指挥一次行动,我叫你放手去干,大姐为你后盾。”

高峰看着白可染,他发觉白可染在点头。

他对白可染的印象不错,他也为白可染的不畏死而喝采,白可染是个无情的汉子。

段大姐的杀手均是汉子,师怀玉拍拍高峰,道:“老弟,去学着指挥别人吧,那也是一门很高的学问。”

高峰苦笑,道:“指挥人也是学问?”

“学问大了,没听过,一将成名万骨枯?江湖上多少流血的男子汉愿意为某一个人抛头颅洒热血而不皱眉头,为的就是那个指挥他的人有一套。”

他笑了,又道:“老弟,这一套就是大学问。”

高峰叹了口气,道:“认了,我越陷越深了。”

段大姐道:“放心,小弟,我会及时不让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

高峰想说什么,但他发觉朱掌柜露出了焦急,便低头往前走去。

于是……

路通在两匹马之间左右看,他对着暗号。

真快,白可染与高峰二人蛇一般的滑向大车的菜下面,不见了,就好像这二人转眼消失于无形了。

路通的动作更快,地上一大包长叶菜,他抱起来往车上猛一塞,大车上看来就是一车的菜。

朱掌柜拉开栈房的大门,种菜的师怀玉与路通二人赶着大车押着菜,挥着长鞭出去了。

……

大街上真静,这时候只有几条老狗在慵懒的贴着地睡起来了。

大车上的二人不说话,因为前面就是城门了。

城门五更开,如今还差一袋烟的时间城门后的大门上插了一根香,那是风吹不到的地方,因为那根香就是报时辰的,一根香一个时辰,看守城门的人就会换班了。

你别以为会有人偷懒,风吹不到香,他就会用嘴巴吹那燃着的香,好使得香烧的快,就好早早的睡觉。

其实却又不然,如果用嘴吹香,当然香会烧的快,但看守城门的兵勇们有个规定,燃烧的香斜着插,香烧过以后便会留下香灰成条状,如果接班的人发觉香灰没有了,这位老兄马上又回去睡下了,他不接班。

原来接班的人看香灰,少有看香的。

别管怎么样,夜里站城门总是很辛苦的。

……

大车不能等,因为天亮了,三船帮的人一定又开始四处在打探,万一被识破怎么办?

他绕在城外的大道上,然后往东北方驰去。

东北方就是往襄阳去的大道,洪百年的家洪家堡就在襄阳附近的小山前不远。

大车上,白可染在菜下面叫,道:“老路,老路,你慢慢的赶,我的肩头快断啦。”

路通赶着大车笑道:“白可染,你老小子真浑蛋,谁叫你去充好汉。”

白可染道:“别提了好不好,娘的,那壶不开提那壶。”

师怀玉道:“二楞子的事我不干,白可染,你莫不是急着去成仙?”

白可染道:“谁想早死谁是王八蛋,我只想叫水龙早点死。”

高峰没搭腔,因为他睡着了。

菜下面蛮舒服,上面凉凉的菜,下面暖暖的被,大车再一路颠,他又累了一夜,当然又睡着了。

路通道:“白可染,你个王八蛋,我们就在城附近,你去干,也告诉我们一声,你太不够意思了。”

白可染叱道:“少放『咸』屁,哪有拉朋友去阎王殿报到的,我不干。”

师怀玉叱道:“混蛋,真混蛋,咱们一起十几年,咱们哪个怕死呀,要不是看你白可染伤的重,我这就拖出来一顿揍,娘的。”

白可染瘪样一叹,道:“白交你们一场了,不但不加安慰,还要骂我,怎么的,打落水狗呀!”

师怀玉道:“想你被救上来的时候,比个落水狗也不如,倒一定像条死狗。”

白可染大叫:“天呐,这是个什么世界哟。”

……

这是个混帐世界,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诗人墨客笔下的美好至极,杀的也更热闹。

由此可知,这世界上的人实在不爽,如果硬生生的以为爽,都也是短暂的。

高峰咋夜找仙子,就是暂去爽一爽。

他如今熟睡在大车上,当然也是短暂的爽一番。

有人说“人的一生一半苦”,很少人听懂这句话的,当一个人痛苦够了的时候,自然就会明白这句话了。

这句话是说,一个人大部份的时间为生存而挣扎拼斗,真正是个人的时间,便只有睡熟在梦中。

如果这个人在作梦,他可以骑在皇帝老子的头顶上拉稀屎而无罪,因为这是梦,他还可以踏行云走千山之游去会八仙与虚无飘渺间,因为他做梦。

所以人们常说,你做梦。

高峰现然就在做梦,他老弟梦见些什么?他不说谁也不知道。

他自己知道,因为他在吃吃笑,口水也流出来了。

高峰为什么笑,一边的白可染不知道。

白可染也看不清高峰的脸,菜盖在上面。

高峰与白可染二人都不能露面,他二人已被三船帮的人传开来,那么多的人在抓他们。

当高峰吃吃笑的时候,白可染以为他听到刚才的骂人话也在笑他,他火大了。

“喂,你也笑我?”

高峰被白可染吵醒了,他很不高兴的道:“怎么把我吵醒,我很累。”

白可染道:“我很气,你为什么同老路老师一样,也讪笑我?”

高峰道:“我在梦中发笑,我梦见你把水龙杀死了,所以我才高兴的笑。”

白可染叱道:“你在梦中也笑我呀。”

高峰道:“只不过真的是做梦。”

白可染不开口了。

人生本来就是梦一场,任谁也管不了别人在做梦。

师怀玉笑道:“白可染杀了水龙?他做梦。”

……

前面一道小溪,小溪的源头在山上,山下面的矮林子边是坐着两个人,那模样就好像两个跑单帮的,他二人是来杀人的。

是的,屠山与黄太平二人坐在林边相望着天,二人的打扮就不起眼,谁也看不出他二人身上带着刀,双刃尖刀藏在背的小包里。

当路通的大车转上山道的时候,屠山第二个看见了。

他站在山道中吃吃笑。

黄太平的笑声更大,他与屠山站在一起交叉腰。

……

“吁!”

路通把大车停下来了。

“怎么这时候才来到?”

“也不晚呀!”师怀玉给二人抛去一些吃的。

屠山接过吃的,他分一半给黄太平,路通已自车上跳落地面上。

“快,把菜抛在林子里,咱们快赶路。”

他说着光动手,背起一捆青菜就往林子里面走去师怀玉也背着一捆往林子里走,睡在大车上的高峰也起来了,他发觉上面盖的是竹架子。

高峰也动手,他把菜背在肩头上就走。

白可染没有背菜,因为他身上带着伤屠山与黄太平一边吃着肉与饼,还喝着皮袋里的二锅头,他边吃边问白可染,道:“老白,大姐那里可有什么交待的?”

白可染道:“什么交待?”

屠山道:“当然是办法,是要我们联手呢?还是各自为政各杀各的杀完走路?”

白可染道:“你问这个吗?大姐要高峰当指挥。”

黄太平几乎把吃的东西喷出来。

“什么?叫那乳臭未干的小子当指挥?娘的皮,他也只不过会杀头罢了。”

屠山道:“他比我们会杀人。”

黄太平道:“杀头同指挥是两码事,你见过有几个皇帝会杀人的?”

屠山道:“大姐一定有她的主意。”

黄太平道:“如果高峰会指挥我们几个老的杀人,他娘的,他天才。”

屠山道:“他出刀就很天才。”

他说着:“摸摸自己的脖子,因为他当初差一点被高峰把他的头切下来。”

……

大车清除干净了。

高峰与白可染上了大车,当然,屠山与黄太平也登上了大车。

路通回头问高峰,道:“小老弟,我们怎么动手呀?”

他这是在为高峰出难题。

不但他要问,黄太平也要问。

高峰淡淡的道:“很简单,大伙瞧上面,只管也刀杀,我们是干什么来的?”

他回答的也妙,听的几个人哈哈笑。

高峰又道:“你们以为我像不像个指挥官?”

不料他此言一出,屠山五人齐声道:“像,像极了,像是在扮家家酒。”

几个人的话全一样,而且笑得更厉害。

高峰不笑?

他若也跟着笑,这件事就糟了。

冷冷的,他指着白可染道:“大姐叫我当指挥,我无法推辞,不过我既然答应了大姐当你们的指挥,各位,你们就暂时委曲一阵子了。”

路通又问,道:“怎么个杀法?”

白可染道:“放牛羊的出身,你一定没有读过孙子兵法,是不是?”

高峰道:“我是没读过,我甚至也没见过是什么样的东西,只不过我问你,白老兄,你读过孙子兵法?”

白可染淡淡的道:“略知一二!”

高峰立刻拍手笑了。

他笑,屠山几人就不笑了,白可染道:“老弟呀,你笑得出来?”

“我当然笑得出来,而且我还大笑,哈……”

白可染道:“可否说出你笑的理由?”

高峰道:“我正在苦恼中,忽然发现你老兄是人才,我一高兴就忍不住的笑了。”

白可染道:“我是人才?”

“是呀!你就当我的副指挥兼军师吧!”

白可染道:“我不是杀人的。”

高峰道:“我们都是来杀人的。”

他看看屠山几人,又笑道:“我是指挥当然你们都听我的,我叫白老兄当狗头军师,你三位不反对吧?”

白可染怔住了。

屠山与师怀玉、路通三人闻言,立刻又大笑起来了。

屠山竖起大姆指,道:“高老弟,高招。”

白可染道:“如果我不干呢?”

高峰道:“那你就是违抗大姐的命令,这后果你负责,我不管。”

白可染道:“我亲爱的高老弟,高指挥,你跟谁学的这一招?”

“我在山中当然不懂这些狗屁倒灶的事,踏入江湖,我只一看就懂了。”

他拍拍白可染的肩头,捉笑:“记得吧,上一次我们三人走的同样的路,那时候我当你的徒弟,你是道长,这一回,唔,我变成你的上司了,好好的干,事成之后便我的功劳也一起送你了。”

白可染叹口气,道:“被你小子摆道了。”

又是一阵哈哈笑,大车已绕过小山坡了。

……

这时候,白可染果然出主意了。

他发觉路上有了行人,谁知道是什么人?

他对高峰道:“我二人已露了相,黄太平也一样,因为三船帮的人也上过他的当,吃了他的巴豆面,所以我们三人应该蒙着面。”

高峰点点头,道:“孙子兵法上有这一招?”

白可染道:“当然有,这叫欺敌。”

于是三个人取下面巾蒙上半张面,坐在车上闲扯淡。

……

别以为他屠山几个人是普普通通的乡下人,六个人之中除了高峰之外,屠山几人当年也是坝上段洪老爷子的心目中接棒人,他们被调在外面各分舵,独当一面挑大梁,武功当然有其独特之处。

想当年坝上的基业共分水旱两码头,水龙就负责水路方面,陆上的大权操在段洪手上。

如今屠山几人为段大姐卖命,当然出自一片赤诚。

此刻,几个人坐在大车上细商量,还是白可染出主张,他的主张就是仍然堵杀,当然,最好的所在就是上一回杀洪百年的地方。

那地方距离襄阳就不太远了……

六匹健马缓缓地在两辆大车的前面开道。

马上的人头缠着白纱布,戴孝的人就是那样子。

两辆大车的车篷两端,也挂着用白纱挽成的绣球,垂在车的四个角上飘呀飘的顺风飘。

那挥长鞭的人面上一片肃穆与冷漠,好像他心中塞着个大石头般不舒服。

两辆大车是从洪家堡驰出来的。

大车上坐了不少人,看样子总有七八十来个,还有两个六七岁的小娃子,敢情洪百年有孙子了。

有孙子的人更喜欢找女人,洪百年找仙子本是件极平常的事,可是,他绝对想不到会死在自己的小公馆。

……

大车前面骑马的人,最前面的二人在马背上插着铁桨,好家伙,原来“铁奖震江”白自在兄弟二人赶到洪家堡报丧接人来了。

两个人均目不转晴的看着远方,远方一片山林。

他兄弟自从上一回高峰为了星儿,月儿与桃儿三个姑娘找到水龙的大船上行刺水龙失败,这兄弟二人还真的为高峰的胆量而暗暗喝采。

只不过虽然有这个意思,二人当然不便表示出来,兄弟二人商量好,有一天再遇上高峰,两个人必须配合着杀,绝不能叫高峰把人头切下来。

白自在与白自大兄弟想着这几个月来,自从高峰那小子出现以后,三船帮先是死了“三江四鼠”,接着又死了“双篙拦江”丁化蛟与方成仁二位,更死了三当家与四当家,当然,那些受了伤的还不算。

如今他兄弟还真是怕了,只希望平平安安的把洪百年三当家的眷属接到江陵的江面上。

……

水龙有交待,洪三当家死的惨,人头不见了,他决定先把洪百年的家眷接上船,然后找个刻木头的,再沿着江转入丹江到襄阳,他要沿着江面祭告洪百年的亡魂。

其实水龙是有心机的。

一个心机很深的人物,他的思想也异于常人。

水龙的内心想得多,他就看穿了这一定是段玉在逼他上陆地。

段玉杀洪百年,杀勾上天,都是在逼他上陆地。

水龙不是怕段玉,他只不过觉得段玉的人马藏在暗处,如果段玉也明目张胆的开山立寨,他早就找段玉一拼了,他相信他可以一举而除去心腹大患,就凭他的实力,段玉实在不够看,然而,段玉却隐藏在暗处。

水龙如今不得不亲自为洪百年送灵,他走水路,所以他要派人接来洪百年的家眷。

然而,这一招早就被段玉看出来了。

现在。

“铁浆震三江”白氏兄弟二人缓缓地领着往前走,另外四人却正是洪家堡的武师,洪百年的家将留一半在堡中守护,只派了四人护送老夫人等往江陵。

两辆大车上发出呜呜哭声,好像有个女人哭的哑了声音似的,抽噎的声音也很粗。

便在这时候,前面山道边上横着一辆破大车,而正拉车的马早已不知去向了。

其实只要往林中看,便会发现两匹马在林中悠悠的啃吃表草。

人,是的,六个人分坐在山道两边。

这六个人的面上一片冷漠,那模样就好像等着一个一个去过堂。

有两个人口中还嚼呀嚼的有够潇洒。

这六个人当然是段大姐派来的人。

高峰与白可染,还有黄太平三人的脸半蒙着,露出一对大眼珠子滴溜转。

白可染笑了。

他淡淡的道:“娘的,真等着了。”

“可不是,情报员们就如同长了一对千里眼。”

“为什么不说是顺风耳?”

“你给我管(你管我),准备家伙吧!”

六个人是谁说的?因为一半蒙着面,反正这是他们几个冷坐半天之后见了来的大车开的口。

……

“吁……….”

来的大车在十丈之外就停下来了,赶车的大叫着拢住两匹健马,那白氏兄弟与另外四个大汉已纵马到了破车边上了。

白自在看看两边坐的六个人,他重重的道:“各位,大车为何横在大路上,我们怎么过?”

白可染隔着面巾发话,道:“车坏了,你怎么不为我们想想,只管你们自己过呀!”

白自大叱道:“这是什么话,车坏是你家的事,关我们何干?”

白可染道:“说的好,天下的道理只一个,好小子,可曾记得当年坝上的勾当?”

是的,当年血洗坝上有他兄弟二人的份,那种血腥场面至今依然在目。

白自大挺胸落下马画,他的铁奖杖在手上,冷沉道:“娘的老皮,你们是段玉那臭婊子派来的?”

白可染毛开了,他怒吼道,回骂道:“段玉不是婊子,她是你姑奶奶,我的儿。”

于是,骑马的人全下来了。

六个人也抄起了家伙,因为,双方才对上就开骂,而且更表明了身份,这很明显,接下去就是动刀子了。

白可染看看两辆大车没动静,他放心的对高峰道:“老弟,一对一的局面。”

“有把握能把他们摆平。”

高峰看看双方已在相互瞪眼,便走至中间,冷冷的指着白自在与白自大,道:“你们两个那一位同我交手呀!”

白自在看看半蒙面的高峰,此道:“见不得人的东西,你蒙个面巾装的什么娘娘腔。”

高峰年纪不大,当然声音不会粗,他嘿嘿的冷笑,道:“我是为你兄弟着想呀!”

白自大骂道:“放你娘的拐弯响屁,你会为老子们想他娘的什么。”

高峰道:“我当然是为你兄弟着想,怕我取下面巾会吓死你们。”

白自在已哈哈狂笑,粗声道:“娘的,在这三江地面上,白家的铁桨就是招牌,哪一路的英雄豪杰也得点头让三分,你算他娘的什么玩意。”

白自在也吼,道:“王八蛋,老子一桨砸烂你的狗头。”

高峰反手取面巾,反正他已被三船帮的人认出来,他又何必蒙着面。

于是,他拉下了面巾,露出他的真面目了。

于是,白家兄弟不由得跳个面对肩,肩对面,形成赵救魏魏救赵的形势,因为他们二人心中最不愿看到的人,这时候就站他兄弟面前了。

高峰冷冷道:“久违了,二位。”

白自在怒吼道:“娘的老批,你还活着呀!”

高峰也冷冷,道:“我还活着,所以你们就不太平了。”

这时候那另个四个武师走近前,四个人一样的鬼头刀,其中一人是金鱼眼,翻转者,他逼视着高峰,沉声道:“白兄,我们主人被人砍走了人头,是吗?”

白自在指着高峰吼道:“就是这小子,专门切人头,他妈的,勾四当家就是死在他手里的。”

高峰嘿嘿笑,道:“不只姓勾的,洪百年也是我干掉的。”

他抬头看看十丈外的两辆大车,又提高声音,吼道:“前天夜里洪百年在江陵城的后街小公馆,他召来个酒家女玩一玩,可巧被我遇上了,他就这样的完蛋了。”

忽然,远处的第一辆大车帘掀开了,只见一位花白老太太手上握着龙头拐走下大车来。

“老太太来了。”

是的这位老太太乃是洪百年的亲老娘,别看年过古稀,走起路来挺硬朗。

老太太走到高峰面前,她上下打量高峰几眼,沉声如鸭叫,道:“百年上一回脖子上挨一刀,是你干的?”

高峰笑笑,道:“就在这地方,只不过那时候我的火候还不到,被你的百年逃掉了。”

老太太一顿手中龙头拐,喝道:“你们退下。”

她的吼声很管用,四个武师闪一边。

白自大见老太太要去对付高峰,忙走上前动道:“老太太千万息怒,这小子的刀法透着古怪呀!”

白自大也跟上一句,道:“老太太,你是寿婆年纪大,这种事情由我们担纲吧!”

洪老太太仰天尖笑如夜枭,道:“老太婆今年七十七,打喷嚏的水聚一聚也能淹死这小子,我看他今年顶多十六,七,他吃得住我的一拐打?”

她用龙头拐把白家兄弟往一边推,大刺刺的要出手了,白可染走近高峰,道:“小弟呀,你以为咱们出手不出手?”

高峰道:“你是军师,你说说看!”

白可染道:“只要老太太找上你,我们一起出手,大姐有交待,以敌人之道还治敌人之身,我们一个也不留。”

高峰心一紧,道:“大车上好像有娃儿在。”

白可染道:“当年坝上鸡犬不留,死的更惨。”

不料他的话被老太太听到了。

老太太忿忿道:“就知道当年之事不太妙,果然跑了个女娃叫段玉,也真是的,百年不听我的话,要组什么三船帮,自己汉江就是王,偏要去当什么三当家,还不是原来的那些船。”

白自在兄弟闻言,心里也不以为然。

便在这时候,屠山冷冷的道:“老婆子,别再啰嗦了,为你儿子欠下的血债还命吧!”

老太太嗔目怒视屠山,沉声道:“是债总要还,是仇一定报,江湖例律,人不百死,来吧,且让我们把命交付上天,大家就在这荒山野林边赌一赌彼此的造化吧!”

她的话十分豪壮,便高峰也为之动容不已。

……

老太太缓缓地逼向高峰。

高峰当然明白老太太也在要为她的儿子洪百年报仇了,他的右手按在短刀把上。

他实在不愿意对这个大年纪的人下手,他甚至宁愿去杀白氏兄弟。

他可以从白氏兄弟的面上发觉他们有一丝的喜悦。

是的,高峰只要不对付他兄弟,他们当然心里高兴。

屠山与白可染清早就把脖子上吊的布带取下来了,他现在手上握着刀。

段大姐的手下杀手均是双刃尖刀。

这种刀不长,很容易藏,这对于他们的行动是有关系的,因为他们总是把身份掩护的很好。

……

路通黄太平与师怀玉三人斜着面对洪家堡的四个武师,如果他们想一齐出手对付高峰一人,他们三人是不会坐视的。

现在的形势就是这样,原本是一对一的局面,如果来了老太太,情形就不一样了。

老太太的动作很慢,但她的双脚底下发出沙沙的声音。

高峰低头看,不由得吃一惊。

他发觉这个老太太真有本领,每走一步地上就现出一个坑。

老太太的功力真是高。

他就没有这本领,只不过高峰并不惊,他心中憋想:等一等你的人头没有了,我看你还能不能再一脚一个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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