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屋外的秋风变的肆虐了起来,酒店的房间,暂时成了一个没有险恶的地方,乐瑶依旧靠在我身上,有些失神的看着空调的出风口,我也一样,两人谁都提不起吃饭的兴致。
许久我往乐瑶的脸上看了看,指印终于消了一些,对她说道:“咱们出去吃饭吧,或者你不想出去,我打电话订餐。”
乐瑶摇了摇头,道:“出去吃吧。”
“嗯,我来的时候我们领导给了我2000块钱,让我请你吃饭呢!”
乐瑶终于笑了笑说道:“剧组的盒饭我都吃腻了,那今天咱们就奢侈一回,吃最好的。”
我重重点了点头:“嗯,吃最好的,不够,再管领导要,吃穷他,让他见到咱俩就害怕。”
“你可真坏!”说完,两人苦中作乐的相视一笑。
……
夜风“呼呼”的吹着,街道上的行人已经不多,乐瑶穿着厚实的粉红色羽绒服走在我身边,我们虽说要奢侈的吃一顿,可乐瑶最后还是带我一人吃了一碗面,她说锦衣玉食的浮华不如一碗面的简单。
但我看出来,乐瑶是想要为我节省,罗本应该在手机上给乐瑶透露过我这段时间的窘迫,在她看来,一顿两千块的大餐换成热腾腾的面就能让我住上一个月温暖的房子。
面食店里,乐瑶摘掉了口罩,拿出小化妆镜看着自己的脸,有些担忧的对我说道:“后天就要拍海报了,也不知道这些指印能不能消掉。”
“还有明天一天呢,应该会退掉的。”我安慰道。
乐瑶点了点头:“回去再用冰袋敷敷吧。”
我有些心疼的看着乐瑶,却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只是有点懊悔曾经不该如此不耐烦的对她,厌恶她给我带来的一个个麻烦,其实她对我很好,只是这种好却是在我有求于她时,才被自己发现,在这之前我却把她当做一个会咬人的肉便器,这让我很是自责!
有时候人真的不该片面的去看待另一个人,尽管乐瑶是一个麻烦的女人,会干预我的生活,向我索取各种情绪价值。
但她也有她的好,和她做爱,我只用心无旁骛的享受她热情的爱(当然只要不怀孕的情况下),乐瑶还很有朋友间的义气,否则她不会情愿自己委屈,也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帮助我。
单纯的朋友里,也只有乐瑶愿意为我这样了。
吃饭间乐瑶和我聊起了身边的朋友,她问我:“昭阳,罗本和cc最近怎样了,他们在一起了吗?”
“没有吧。”
“那多可惜啊,cc可是一个好姑娘,虽然性格有点理想主义,但罗本也很理想化的啊,我觉得他们在一起挺好的。”
我点了点头,认同了乐瑶的话,却又无奈的说道:“你应该知道罗本心里有道坎过不去,他不想带着这道坎去和cc相处,反正我是挺能理解他的。”
“那你呢,你走出心里的那道坎了吗?”乐瑶忽然将话题又转移到我身上。
我心中有答案,却陷入到沉默中,这一刻我真的希望有一个人路过那座“天空之城”,回来告诉我,我到底需要多久才能跨过层层阻碍,再次登上那座“天空之城”与我心中的那个女子相见……但我知道,那个在“天空之城”等待的女子却已经不是简薇了。
见我许久不言语,乐瑶笑了笑说道:“你已经用沉默代替回答了。”
我没有否认,只是带着一些失落说道:“快吃吧,面都快泡烂了。”
乐瑶低下头吃了一口面,又想起什么似的对我说道:“这次回苏州,我们去cc的餐厅里聚聚吧,好久没去那里吃饭了,怪想念的。”
“嗯,就明天晚上吧,喊上罗本一起。”
……
夜深人静,房间里只余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我们并排躺在同一张床上,中间却隔着无形的壁垒——两套被子,一人一半,泾渭分明,谁也不会越界。
这是上次与乐瑶达成“只做朋友”的约定后,心照不宣的默契。
我瞪着天花板上模糊的纹路,毫无睡意。
并非因为身边躺着乐瑶这样活色生香的美人,而是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向那个叫简薇的女人。
她此刻在做什么?
是不是已经和向晨离开了苏州,踏上了去往南京的路?
她会不会……正依偎在向晨怀里,像从前对我那样,撒娇索取着爱与温暖?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闷得发痛。
我猛地闭上眼,试图将她从脑海里驱逐,然而另一个身影却趁虚而入——是米彩。
我仿佛看见她在“我们”的那间屋子里,手足无措、惊慌失措地躲避着地上蟑螂的尸体,那副又怕又强装镇定的模样,竟有些可笑。
“昭阳,你睡不着吗?”乐瑶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清醒的鼻音。她侧过头,黑暗中,她的眼眸亮晶晶的,映着窗外透进的微光。
“还好,应该快睡着了。”我含糊地应道。
“要不要……我帮你弄出来?”她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试探性的、暧昧的温柔,“不过我脸还有点疼,不能用嘴了……我可以用这里帮你。”说着,她微微拉下被子,抬起手,隔着轻薄的丝绸睡衣,有意无意地托了托、轻轻摇晃了一下那对饱满傲人的胸脯。
柔软的布料勾勒出惊心动魄的弧度,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无声的诱惑。
她又来了。在她眼里,我昭阳难道就是个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离了性就睡不着觉的动物吗?
我摇了摇头,压下心头一丝莫名的烦躁:“不用了。你脸上还肿着,好好休息才对。况且,我们不是说好了只做朋友吗?”
“朋友之间……也应该互相帮助的嘛。”乐瑶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却听不出多少愉悦,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和苦涩。
“那帮来帮去,不就又倒退回炮友的关系了?”我反问,语气有些生硬。
“不一样的,昭阳……”她的声音忽然轻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脆弱,“作为你的朋友……可以比作为你的炮友……离你的心更近一点……”
我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接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尴尬和沉重。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屏幕的亮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谁会这么晚打电话来?
我起身,从床头柜上摸过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我一怔——米彩。
我对床上的乐瑶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拿着手机快步走向房间外的阳台。
刚接通,米彩那带着明显不悦的清冷声音便传了过来:“怎么这么久才接?”
“我都睡了一觉了,本来睡得好香的,硬是被你吵醒了。”我面不改色地扯着谎,夜风一吹,头脑清醒了不少。
“你打完杀虫剂,现在卫生间里到处都是蟑螂的尸体。”她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强忍着的厌恶和无奈,“你现在有空过来帮我清理掉吗?”
我简直要气笑了。她可真行,连死了的蟑螂都怕?这么晚特意打电话,就为了让我去给她当清洁工?真把我当24小时上门服务的杀虫公司了?
“大小姐,我在横店出差呢,等我回去再给你清理行不行?”我没好气地回道。
“那我现在怎么办?我想去洗手间都没法去。”她的语气里竟然带上了一丝罕见的、近乎撒娇的抱怨。
“要不你先找别人帮帮忙?”
“算了,等你吧。这么恶心的事情,不想麻烦别人。”她拒绝得干脆利落,好像我就活该被她麻烦一样。
“那你要拉屎放尿该怎么办?”我故意粗俗地问,想膈应她一下。
“我马上回柳岸景园,今晚住那边。”她似乎毫不在意我的用词,冷静地安排了Plan B。
“那……半夜开车注意安全。”我干巴巴地嘱咐了一句。
“知道了。记得回来第一时间就过来帮我清理蟑螂。”米彩说完,不等我回应,便干脆地挂了电话。
我拿着手机,听着里面的忙音,哭笑不得。
她可真行啊!
不就欠了她点钱没还嘛,就这么理直气壮地把我当长工使唤,什么恶心活都能名正言顺地派给我。
我摇了摇头,给她回了条信息:
“穷人的命苦啊,活得没尊严,没幸福感啊……!”
几乎是立刻,她就回了过来:
“少抱怨!好好做人,好好工作。”
看着这条带着她特有风格的、一本正经又有点刻薄的回复,我竟然不由自主地、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觉得好笑,就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仿佛能想象出她打出这行字时那副皱着鼻子、一本正经教训人的模样。
我赶忙回了句“晚安”,心情莫名地轻松了不少。
刚转过身,想回到房间,目光却透过阳台推拉门的透明玻璃,猛地对上了坐在床上的乐瑶的视线。
她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里,身上裹着被子,默默地看着我。
这玻璃门显然隔音效果极差,甚至可能形同虚设。
刚才我和米彩通话的内容,她极有可能一字不落地全听见了。
甚至……她可能也看见了我刚刚那不由自主露出的笑容。
我刚刚好转的心情瞬间又沉了下去,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我硬着头皮拉开门,走回房间,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是那个……叫米彩的女孩吗?”乐瑶的声音很轻也很平静。
“你怎么……”我刚想问你怎么知道,随即想起,乐瑶是见过米彩一面的。
那次我在罗本驻唱的夜店里把人打进了医院,是米彩花钱把我从局子里捞出来的。
乐瑶当时听说我出事赶过来,正好撞见了米彩。
那时候我对乐瑶态度极其恶劣,为了气走她,还故意骗她说米彩是我的新炮友。
刚才我和米彩那通电话,听起来确实太过熟稔自然,甚至有点像同居情侣之间的琐碎对话,乐瑶她……想必是更加误会了。
“是她。她是我之前租那房子的房东,让我回去帮她清理一下蟑螂。”我解释道,语气有些干涩。
“你们……已经开始交往了吗?”乐瑶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复杂,但还没等我组织好语言解释,她又飞快地低下头,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甚至有些破碎的笑容,语气故作轻松,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释怀”,“其实……挺好的。”
“怎么可能?”我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她那种目空一切的人,能看上我这种穷小子?你可别被她外表骗了,她那人……唉,其实我之前是骗你的,她根本不是我什么炮友,我们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我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跟她解释这么多。
明明我和乐瑶现在只是朋友,我和哪个女人有什么关系,根本无需向她解释。
但看着她那副强颜欢笑、故作大度的样子,我心里就堵得慌,总觉得不说清楚,她会难受。
况且,我是真的无法想象米彩那种高高在上、浑身散发着“尔等凡人莫挨老子”气息的女人,会和我这种在社会底层挣扎的人有什么超出债务关系的发展。
“我相信你,昭阳。”乐瑶轻声打断我,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紧紧攥着被角,指节泛白,“你要是以后真的有了女朋友……一定要告诉我。我……我一定会真心祝福你们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真诚和卑微。
“我会的,乐瑶。”我心里五味杂陈,走上前,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像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动物,“我以后……也不会再骗你了。”
乐瑶没有再说话,只是顺从地低下头,任由我的手掌停留在她的发间。过了一会儿,她缓缓滑进被子里,背对着我,轻声说:“睡吧。”
她似乎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变得均匀。但我却毫无睡意,心里乱糟糟的。轻轻起身,又摸到阳台上,点燃了一支烟。
尼古丁吸入肺里,稍微平复了一下纷乱的思绪。乐瑶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如果我有了女朋友”。
我的女朋友会是谁?
绝不可能是简薇了。她早已属于别人,是我无论如何也追不回的过去。
也不会是乐瑶。
即使我们现在关系缓和,甚至可以彼此倾诉取暖,但我心底始终有一道清晰的界限。
她于我,更像是危难中相互依偎取暖的伙伴,可以分享痛苦,却无法承载爱情。
再近一步,对她,对我,可能都是更深的伤害。
思来想去,脑海中竟然只剩下米彩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却偶尔会流露出些许笨拙和较真的脸。
这念头荒唐得让我自己都想笑。
我最爱的简薇,于我而言曾是一种强大的控制力,她拽着我向前跑,我拼尽全力追赶,慢一步就会被她无情抛弃,爱得疲惫而卑微。
最爱我的乐瑶,于我而言则像是一种沉重的依赖,她像一个需要我指引的盲人,将我视为依靠,让我不敢行差踏错,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带她坠入深渊。
唯有米彩……我和她的相处,吵吵闹闹,互相嫌弃,却又莫名其妙地纠缠不清。
她强大、独立、近乎完美,却会在我面前露出怕蟑螂的笨拙一面。
我们之间似乎存在着一种古怪的、动态的平衡,不涉及沉重的爱恨纠缠,更像是一种……平等甚至有些“健康”的拌嘴互损关系?
虽然她总是想用各种理由压我一头,指使我干这干那,但奇怪的是,我并不觉得压抑,反而有种奇异的轻松感。
只有米彩与我是平等且健康的相处模式,几乎完美无缺的她,缺的可能就是我这块残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