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深秋的夜晚,空气已经带着刺骨的凉意。能容纳八万人的体育场里,却是一片由荧光棒和热情构成的,沸腾的海洋。
这是我“重生”巡回演唱会的最后一站。
也是最终场。
后台,巨大的化妆间里,却安静得能听到灯管里微弱的电流声。
陈姐站在我身后,看着镜子里的我。她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这一个月,她像一台最高效的精密仪器,处理好了一切。
她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和资源,将这场演唱会的主题,包装成了“一次关于女性身体解放与精神自由的先锋行为艺术”。
她请来了国内最顶尖的艺术评论家和策展人站台,提前在各种小众而高端的圈子里放出了风声。
她甚至给我找来了最好的律师团队,提前准备好了应对演唱会后可能出现的所有法律纠纷和舆论风暴。
她做了一切她能做的。
她把一个疯子的自毁行为,硬生生地,包装成了一场即将到来的、伟大的献祭。
化妆师正在为我做最后的定妆。我闭着眼睛,能感觉到羽毛般柔软的刷子,在我脸上轻轻扫过。
“好了。”化妆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功德圆满的轻松。
我睁开眼。
镜子里的女人,美得像一个幻觉。妆容是圣洁的,带着一种悲悯感,眼角用银色的亮粉,点缀出了一滴泪珠的形状。
“衣服拿过来了。”
服装师推着一个挂衣架,走了进来。上面只挂着一件衣服,用白色的防尘罩小心地罩着。
陈姐对其他人挥了挥手。
“你们都出去吧。”
化妆师和助理们鱼贯而出,轻轻地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了我和她。
她走到那个挂衣架前,没有立刻拉开防尘罩,而是背对着我,沉默了很久。
我能看到,她在镜子里的倒影,肩膀在微微颤抖。
“真的……没有回头路了?”她的声音沙哑,像两片被风干的树叶在摩擦。
我没有回答。
我只是站起身,走到了她的身边,伸出手,替她拉开了那道白色的防尘罩。
那件衣服,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它很美。
美得不真实。
是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透明的银色丝绸制成的。它不像一件衣服,更像一捧被月光凝固住的,流动的液体。
它的结构简单到了极致,就是一件长长的、几乎拖地的吊带裙。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甚至连缝线都看不到。
唯一的机关,就在左边那根细细的吊带上。那里有一个用同样材质的丝线编织成的、小小的活扣。
只要轻轻一拉。
这捧月光,就会瞬间瓦解,从我身上滑落,不留下一丝痕迹。
“这是冰岛一位隐居的设计师,用一种已经停产的‘天蚕丝’做的。”陈姐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恢复了她一贯的专业和冷静,“全世界,只有这一件。”
我伸出手,指尖轻轻地触碰着那片冰凉滑腻的布料。
它像情人的皮肤。
“苏寒,”陈姐叫了我的名字,“穿上它。外面八万个观众,全世界的媒体,都在等你。”
“等你封神。”
我转过头,看着她。
她的眼眶是红的,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我对着她,露出了许久以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然后,我在她的注视下,脱掉了身上所有的衣物,赤裸着身体,将自己,穿进了这捧为我而生的,最后的月光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