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前一周,锦州的秋意已浓。
街头银杏落叶铺成金色地毯,脚踩上去发出沙沙轻响。
周月蓉的行李箱在客厅中央敞开着,衣服、书籍、护肤品堆成小山。
签证复印件和机票行程单整齐地放在茶几上,一切都准备就绪。
她表面上忙碌而兴奋,指挥着父母帮忙整理行李,夜里却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黎之宴照常来帮忙。这天下午,他蹲在行李箱前,仔细帮她整理鞋盒。周月蓉站在一旁看了他很久,忽然开口:黎之宴,我们得谈谈。
他抬起头,唇角带着惯常的温和笑意:说吧,什么事?
她咬着下唇,目光避开他的注视,盯着行李箱的金属拉链:我走后,我们……就这样停吧。做朋友,不再……那个。
他的动作顿住了,手中的袜子滑落在地。
指尖微微发凉,他维持着蹲姿,声音依然平稳:为什么?我们不是挺合拍的吗?高考后那些日子,你开心,我也……
她打断他的话,声音带着一贯的骄纵,却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合拍是合拍,但怕变质。
万一我留学几年,回来一切都变了呢?
朋友没了,那种关系也没了,多尴尬。
我要自由,去追梦,不想被绑住。
黎之宴深吸一口气,声音仍旧温柔如秋风:月蓉,我懂你的担心。
从小你就独立,我不绑你。
只是……我的喜欢,不止身体。
我想等你,给你空间,但你不要推开我好吗?
她猛地摇头,站起身时黑色中长发有些凌乱:等?
听起来好沉重。
黎之宴,你太黏人了,我怕你的温柔变成牢笼。
我十八岁,刚高考完,想飞,想自由。
争执就这样爆发了,如同突如其来的秋风暴。
黎之宴试图让语气保持平和:我没黏,只是习惯守护。从泥巴仗到今晚打包,都是这样。你知道的,我的心,从没变过。
她却越说越急,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守护?
从小听够了!
我们是青梅竹马,好玩伴,为什么非要变恋人?
亲密舒服,一旦跨线,就回不去了。
她的眼睛微微发红,像秋叶边缘凝结的霜,骄纵的外壳下,藏着赤裸的纠结。
他缓缓站起,喉结轻轻滚动,声音软下来:月蓉,我不逼你。我随你的心意,朋友也行。但心底的痛楚如同落叶坠地,发出沉闷的回响。
她撅起嘴,转身背对着他:那就这样!
走后,别天天消息轰炸。
我要适应新生活。
说完,她快步走进卧室,门砰的一声关上,回音在客厅里久久荡漾。
黎之宴站在原地,胸口如同被秋风刮过,空荡荡的。他的目光落在行李箱上,那里还放着他刚刚叠好的围巾——他特意挑的,英国冬天用得上。
窗外,银杏叶又落了几片,打着旋儿缓缓飘落。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弯腰拾起掉落的袜子,仔细叠好放回箱中,然后轻轻合上箱盖。
周母从厨房探出头:之宴,晚上留下来吃饭吧?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他摇摇头,勉强笑了笑:不了阿姨,我还有点事。
走出周家时,秋风卷起落叶,擦过他的裤脚。
他没有回头,但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仿佛在等待什么。
直到拐过街角,那个熟悉的窗口始终没有出现他想见的身影。
夜色渐渐笼罩了锦州,路灯一盏盏亮起。黎之宴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月光将他的影子投在铺满落叶的人行道上,那影子显得格外孤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