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至此温柔破碎(七)

清晨醒来时,官旗只觉得下腹一阵钝痛,像有根无形的线在体内轻轻扯动,忽紧忽松。

她撑着床沿坐起,望了眼窗外略显阴郁的天色,灰蒙蒙的,光线偏暗。

她刚想挪动身躯,一股湿黏的热流顺着下身淌出,她微顿,才意识到是生理期来了。

她怕弄脏床单,忍着腹部不适快步走进浴室。

她从学生时期就容易经痛,有时甚至会疼到冒冷汗,或伴随头晕与干呕。

一旦发作,她几乎很难专注做任何事。

收拾好自己后,她在出门前吞了一颗强效止痛药,喉间留下了淡淡的苦涩余味。

偏偏那天工作行程很满,一早便是部门晨会,接着又有外部客户来访,一群人谈合作、看报表、改简报,来来回回,说了整个上午的话。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休息,她一点食欲也没有,只想找杯热饮暖胃。她拖着疲惫的身体乘电梯下楼,打算到员工餐厅买热豆浆。

电梯门刚打开,她还来不及迈出一步,便见斜对面另一台电梯里走出两个熟悉的身影。

【员工餐厅根本就找不到好吃的东西,你怎么还天天来,吃不腻啊?】夏蕤双臂环胸,嘟囔着不解。

梁亦逍语气懒洋洋地回:【你可以不跟来。】

【我不就图个方便嘛。】她撇嘴,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些。

【我也一样。】他的语调依旧不紧不慢,像在接她的话,也像在逗她。

他们之间的拌嘴几乎每日例行,不见得真吵,反倒像某种相处模式。

官旗在两人身后几步,没出声,也没靠近,只是默默看着。随即她一个转身,朝一间中式早餐店走去。

排队的人不算多,没多久就轮到她点餐。她刚结完帐,身后就传来微甜的嗓音——

【我要一份牛肉卷饼,然后……】

她略一侧头,果然是夏蕤站在她后方。对方仰着脸看菜单,眉头皱得紧,似在犹豫第二样餐点。

【再加一杯咸豆浆。】夏蕤下了决定,视线往前挪,这才注意到官旗。【你也买这间呀?】

【嗯。】官旗淡笑一下,随后问她:【梁亦逍呢?我刚才有看到你们走在一起。】

夏蕤嘟着嘴哼了声:【他说他想吃别间,我就不管他了。】

官旗没再多问,接过店员递来的热豆浆。

她原本打算带回办公室慢慢喝,顺道趴在办公桌上小憩,但夏蕤显然有说不完的话,一路从【你知道他上礼拜居然点拉面配酸奶吗】,讲到【我最近领养了一只小奶猫,还不会自己用猫砂】。

官旗不好意思打断,只得陪她等餐,又随她走回座位区。

夏蕤早已用梁亦逍的外套和一份档案占了一张四人桌,于是自然地邀官旗和他们一同用餐。

她们刚坐下没多久,梁亦逍就回来了,手上端着散寿司和一杯冰红茶。

【这天气还吃生冷的食物,你不怕肠胃出问题?】夏蕤皱着鼻子说他,语气似在数落,眉眼间却全是关心。

梁亦逍没反驳,随手将餐盘放好,坐到她身旁,唇角扬了扬,继续听她叨念。

其实他时常觉得她的啰唆特别有意思。

他是家里四位儿女中最小的那个,父母早在他出生前就对育儿厌倦了。

因此整个成长过程,他总被家人冷落,从来没人像她这样,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夏蕤被他看得脸红,耳根子都泛了点粉,但嘴上没停,又咕哝地多说了几句,才低头喝起咸豆浆。

梁亦逍拿起一双免洗筷,细细地把边缘的木屑磨掉,确定不会扎手,再摆到她的餐盒上。

【不骂了?】

【懒得浪费力气了。】她刚才喝得太急,舌尖被烫到,声音含糊了些。

梁亦逍瞄她一眼,把自己的冰红茶推过去。【喝点这个。我点了微糖的,涩味不会太重。】

【你平常在办公室不都喝无糖吗?】她吸了一口,微凉的茶压住了舌尖那点灼痛。

【猜你还没买饮料,怕你突然想喝。】

梁亦逍说得不轻不重,像是顺口一句,却透着思虑周全的体贴。

夏蕤一听,只小声地回了【哦】,眼神就往旁飘开。

官旗坐在对面,观察着他们之间的互动。她觉得,他们像一对小情侣——女方闹腾可爱,男方乍看不修边幅,其实在每个细节里都悄悄让着她。

后来,夏蕤讲到家里的奶猫会跳上洗衣机的时候,嘴角不小心沾到了点咸豆浆。

梁亦逍没提醒她,但抽了张纸巾替她擦掉,动作流畅又细腻,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做。

夏蕤愣了几秒,接着像想掩饰什么,几口喝干咸豆浆,匆匆说了句【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便端起餐盘逃也似地离开。

梁亦逍没追,淡然地夹起她吃剩的卷饼,三两口吞掉,仿佛无事发生。接着,他偏头看向官旗:【你不太舒服?】

她摇了摇头,没好意思坦白自己生理期。【没事,大概是早上太忙了。】

其实药效差不多退了,她的腹部又隐隐作痛,程度比一早更剧烈些。她暗暗想着,等会得再补一颗药才不会耽误工作。

他没多问,只【嗯】了一声,低头喝完红茶,把空杯轻轻放下。

晚上回到公寓,官旗依然没什么胃口,简单洗了澡就钻进被窝。

肚子愈发疼得厉害,像有什么在腹腔深处狠狠搅弄。她皱眉,但不想再吃药,她知道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她蜷缩在被子里,刚准备闭眼休息,忽然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

她勉强从床上爬起,猜想大概是梁晅。

果然,走出房门,就见他站在玄关,正弯着身子换鞋。

【怎么突然来了?】她的嗓子由于疲惫而微哑。

梁晅抬头,视线落在她泛白的双唇,免不了心疼:【我听亦逍说,你今天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猜你应该是生理期来了。】

说罢,他换上室内拖,往厨房走:【我煮点黑糖姜茶给你,你先回床上躺着。】

官旗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低垂了眼睫,没能说出谢谢。回房一会,姜茶的香气飘散开来,味道不浓,却暖得让她有些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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