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恶臭从身旁传来。
她的脖颈像生锈一般,一点、一点地转过去。
一张流脓烧伤的可怖鬼脸瞬间贴了上来,朝她张开了嘴嘶吼,他腐烂的口腔中挂满了一条条的烂肉,张开的双手则瞬间掐住了她的脖颈!
要命的窒息感传来,祁棠冷汗涔涔地睁开双眼。
她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面前是胡思茵诧异的脸。
“你做噩梦啦?”她伸出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在上课呢,你叫太大声了。”
她睡了一整节课和一个大课间,热汗使数学卷子粘在了脸颊上,她从脸上把卷子撕下来,抬头看见讲课的已经换成了物理老师。
教室里的气氛有种凝滞的尴尬,空调似乎忘记添加制冷剂,开到25℃依旧热得要命,她坐在靠窗位置,没关窗户,炽热的盛夏阳光伴随烘烤的热气直射进来,晒得人心慌。
物理老师是个四十岁上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常年穿一件洗得褪色的条纹衫,踩一双皮凉拖,手中握着泡着茶叶的老旧保温杯。
人虽然有股中年人被家长里短蹉跎后的窝囊气质,但是教学能力不错,对特优班的学生们相当看重,也非常负责。
此刻,物理老师用黑板擦拍了拍桌子:“祁棠,又是你!再睡觉就给我站在后面去听讲!”
“对不起,邹老师。”她把数学试卷塞进课桌,把物理试题拿出来,默默坐直了。
看她态度端正,邹老师的脾气才下去一些。就在他转身要继续写压轴大题的讲解思路时,忽然前门响起了敲门声。
邹老师放下了粉笔,皱眉望向门外——按照常理来说,即便是教导主任,也不会在学生上课的时候公然打扰老师。
一股不好的预感忽然袭上心头,祁棠在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看向门口。
天气晴朗无比,一道高壮的身影裹在透明雨衣里,慢慢挪动进来,手中拿着一把刀锋是锯齿状,布满暗红血迹的杀猪刀。
在他进来的一瞬间,空气温度倏然下降,即便不需要空调,凉意也袭上了每个人的心间。
邹老师还在皱着眉,看着这个打扮古怪像cosplay的家伙。直到他走到他面前,扬起屠刀。
第一刀,猛然从肩膀到肚脐斜着劈开,鲜血像喷泉一样溅射到了前排学生的身上。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伸手在脸上一摸,粘稠热烫的鲜红沾满了指缝。
刺耳的尖叫声爆发出来,前排的学生争先恐后挤向教室后方,他们跑动的身体碰撞着桌椅,整个教室都乱成一团。
祁棠被歪斜的桌子卡到了角落里,发出一声闷哼。
而被斜着劈开的邹老师还未死去,他的双眼瞪得像要从眼球中爆出来,喉咙里发出嗬嗬声,无助地向学生们伸出手来,但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去拉住那只手。
雨衣男人又是一刀,这刀把他伸出的手剁了下来,又是一刀,开肠破肚!肠子像血糊糊挤满了腹腔的麻绳,一溜地沿着课桌滑了下来。
这个残忍的男人,就在学生面前,当着他们的面,把他们的老师分尸了!
祁棠不自觉热泪盈眶,与此同时,血腥的场面逼得她反胃,不由自主偏头呕吐起来。
“祁棠?祁棠?”
胡思茵拍了拍她的肩膀。
祁棠猛然从课桌上坐起。
“怎么,做噩梦了?”胡思茵掩着嘴巴笑道,“你看你,满头大汗。”
下课铃声悠悠响起,讲台上,邹老师不悦地看了她一眼,腋下夹着卷子走了出去。
江凝也说过,梦魇要想将人催眠,要先用恐惧击溃对方的心理防线。可是,要如何对那种恐怖的画面不感到恐惧呢?她又不是沈妄。
“祁棠,你脸色好惨白啊,生病了吗?”胡思茵担忧道,“先是俞玉又是你,你们怎么接二连三地病倒呀。”
“没事,我去趟卫生间。”祁棠摇摇头道。
站在盥洗台前,她看着面前眼神缥缈,冷汗连连的自己,深深将脸埋进了手心。
她的手心有一捧冷水,埋入之后,混沌的大脑好像清醒了不少。
“只是梦而已。”她如此劝慰自己。
她擦干净脸,从卫生间中走出来。男卫生就在女卫生间的对面,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神色惊惧的男生。
“报警!快报警!!!”
警车呼啸驶进了七中的校园。
据传,特优班的物理老师,在上厕所的时候毫无征兆变成了“烂肉”一般的东西。
前一刻他还在和一起上厕所的学生有说有笑,下一刻,整个人忽然血肉瓦解,身上出现无数条血线,他被这些血线分成了无数块。
邹老师只是入了她的梦,然而梦魇在梦境中对他所做的一切,却一五一十地映照在了现实中。
这件惨案太过离奇、可怖,警方封锁了消息,而七中也全校停课三天。
如果她没有被梦魇纠缠,那邹老师是不是就……
黄昏是血一般的红,祁棠心情沉重地走出七中的大门。
周围的学生们即便压低了声音也不难听出讨论的热切,对这一起导致全校放假三天的事故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兴趣。
很多人没有亲眼见过那血腥场景,有的只是对诡谲传闻的好奇。
在金宁市,这个对灵异有着异常狂热的地方,可以想象这起事故在学生中不断传播,变形,接着演变成截然不同的另一版本。
她抬起头看见黑色迈巴赫停在熟悉的位置,下意识就松了口气。心头压抑的恐惧,惴惴不安,在沈妄出现的瞬间消散了去。
“沈妄,你今天不是请假吗?”她照旧和司机同事打了个招呼,然后坐进后座。
“嗯。”他简单说了句,也没解释什么。祁棠老实地缩在位置上,安静如鹌鹑。下一瞬他眉宇蹙起:“你身上……”
他倏然凑近了她,在她脖颈间嗅了嗅。
有股他不喜欢的气息。
冰凉的手指撩起了她的发丝,果然在祁棠洁白的后颈上,看见了一道似乎是抓痕的黑色痕迹。
而祁棠似乎毫无察觉。
他在她后颈的肌肤轻轻摩挲了一下,那痕迹就如碰见水的灰烬,轻易溃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