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麟风答应的那一刻，韩朝雪的第一反应不是激动，而是紧张和不安。
吵架时那股冲劲散去，迎接她的似乎只剩迷茫。
她打开手机自拍模式，里头的女人实在是沧桑。皮肤因熬夜而出油，毛孔比以往明显。她哭了太长时间，以至于眼睛更肿，到了睁不开的程度。
“韩朝雪。”
韩朝雪擡起头，刚好撞上路麟风的视线。
原先在方愿予口中，他可是小白脸般的人物。但现在，他黑了，瘦了，也憔悴了。居家服外裹着厚棉袄，估计是还没睡醒就往这赶的缘故。
她张开嘴，可那些演练了无数遍的话语却在此刻卡壳。
要说什幺？该说什幺？
这次见他，她竟没有一丁点的心跳加速，或是害羞。
过了一会，韩朝雪鼓起勇气上前，也只憋出一句：“你还好吗？”
知道真相后，对于那时的不告而别，她已经彻底不怪他了。
然而路麟风愣了下，脸上的笑容更像自嘲。
“你为什幺会来？”
“我...我知道了当初的事。”她犹豫了下，觉得该实话实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被迫的。”
“不是的。”
心脏猛地一紧，瞳孔也在顷刻间瞪大。
“什幺意思？”
路麟风叹了口气：“我是自愿的。”
见她不信，他俯下身，又重复一遍。
“我说，我是自愿的。”
她似乎听见东西裂开的声音。
那是什幺？好像又听不见了。
世界在此刻安静下来，韩朝雪不可思议的看向他，却见男人的眼中没有悔意，更没有怜惜。
“我不信。”
“他给你打电话了，是不是？”
“他威胁你了，是不是？”
他缓缓叹息，一字一句的说：“没有。”
“韩朝雪，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我自愿和你分手，也是因为我想来边境，你哥才会送我来。”
她还想反驳，被路麟风抓住手腕：“再怎幺说我们也谈了一年多。”
“我了解你，所以，请听我说吧。”
“我发誓所言句句属实，绝没有半分假话。”
的确，就现在而言，搞清真相才是最重要的。
更何况他还发誓了。
她信。
“你说吧。”
“要...从什幺时候说起呢？”他搓了搓被冻得通红的双手。“冷吗？我去找个暖和点的地方？”
韩朝雪后退半步：“也行吧。”
这个时间点只有早餐店开着，屋内里全是蒸腾的香气。路麟风照例点了一碗粥、一碗甜豆浆和几个包子。
“还是老样子，尝尝？”
她放下调羹：“我没胃口，你先说吧。”
“说了你更吃不下，尝尝吧。”
韩朝雪拗不过他，还是吃了几口。
甜豆浆一进口腔，又让她回忆起当初。
只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她好笨，实在是分不清。
至于那个可以让她依靠的人...
算了。
豆浆见底，而路麟风也在同一时间开口：“我以前跟你说过的吧...关于我为什幺会追你。”
“我说是一见钟情，但其实...不是。”
“对不起。”
她拿着调羹的手一抖，好在里头没有任何东西。
“你是凌司令员家的女儿，所以我才会‘喜欢’你。”
“不...一开始...其实也没有喜欢。”
“我只是觉得和你在一起，有机会搭上你爸爸这条关系，这样就更容易升职。你记得的吧，我父母都是普通公职人员，我实在是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所以我去求了我们家亲戚...也就是南市军区的苏政委。”
韩朝雪自嘲一笑，怎幺也想不到这段感情其实从一开始就充满欺骗。原来等着她的是一道荆棘丛生的路，偏偏她还眼瞎，真以为白天鹅能看上她这癞蛤蟆。
“既然苏政委是你们家亲戚，你干嘛不直接找他帮你升职？”
“我也想呀，可他那时快退休了，根本不想掺和，生怕落马。”
她实在恨他。
这种事，苏政委怕，难道她爸爸就不怕？
她爸爸就算当了高官那也是清清白白的，凭什幺要成为他向上爬的梯子？
“然后呢？”
路麟风低着头，纤长的睫毛遮住眼睛，也看不出任何表情：“然后我们在一起了。”
“韩朝雪，你知道...”
“你知道自己不好看吗？”
韩朝雪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更诧异这竟是他所说的话。
谈恋爱那会，他说她有趣，率真，性格好，就连雀斑都像是雪地里的红梅，让他过目难忘。
“你爸爸去世以后，我和你提过分手。我觉得我们实在不合适，可是仔细一想才回忆起来...你哥哥还在当兵。”
“他是国防大学的学生，并且自请去北境前线，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她还没从震惊里缓过神，另一个惊天大秘密又接踵而至。
“可是没过几天我就从别人口中得知...你哥死在战场上了，而你爸爸也因此才会心脏病发去世。”
“不是，你等等！”
“你刚刚...说什幺？”
路麟风看着眼前的女孩，她的脸色十分难看，惨白中夹杂着青灰，像是下一秒就能晕过去。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给她，却被直接忽视。
“难不成...”
“他们还是没告诉你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