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她醒来时,尾巴还在。
客厅没有拉上窗帘,清晨的光沿着墙角爬进来。空气是静的,就仿佛是昨天森林里最后一口吸进胸腔的气──还没吐出,就被留在了梦里。
她没有立刻睁眼。
只是伸了伸背,四肢自然地往沙发上摊开,胸口伏低,腿微微张开,尾巴随着动作从体内滑了一点点出来,又被她下意识地用臀部收了回去。
像是怕它逃走一样。
他站在厨房倒水,默默看着她醒来后的活动。
「早安,小猫。」
她没回答,只是慢慢把脸埋进沙发垫里,轻轻地喵了一声。
「妳耳朵还没摘下来。」
她这才摸了摸自己的头顶,那副毛绒耳朵还好好地卡在头上,带着一种奇异的荒唐与可爱。
「看起来还不想变回人?」
她不语,只是又往沙发深处缩了一点,尾巴也不动了,像是在说:我没有要摘,也没有打算说话。
他走过来,坐在沙发边,手指滑过她的后颈,直至勾上项圈底部。
「那就别变回来了,今天都乖乖当猫。」
她没有反抗,甚至没有特别表示情绪。身体缓慢放松的样子就像在告诉他说:这样就好。
——
现实却不会就这样纵着她太久。
中午,有人来按门铃。
她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眼神骤然紧张。
耳朵跟尾巴都还戴着,居家服宽松但可没办法盖住那根从体内探出的毛绒物。
「乖,在这等我就好。」他伸手按住她的背,让她蹲回地上。
门铃又响了一下。
她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细碎的哈气,眼神像是陷入危机的野兽,整个人颤了一下。
他语气平稳:「是快递,不用紧张,我会处理。」
她点头,却不自觉地用手摀住尾巴的底部,像怕它会突然露出什么一样。
他走向门口时,她竟下意识地四肢着地跟着他朝外走了几步,然后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掩饰欲望与身份。
她自己也僵住了,停在玄关转角,像是一只偷跑出笼却又被主人一眼看穿的宠物。
他转身看着她,没有惊讶,只有一抹几近于温柔的笑意:
「我是不是把妳宠坏了?」
她低头,「喵──」了一声,小小的、像是道歉。
—
快递走后,他没立刻回房。
他走到她身边,蹲下来,捧住她的脸。
「妳自己都没发现,刚刚连站起来的想法都没有了,是不是?」
她咬着下唇没说话,只是用脸蹭了蹭他的掌心。那动作不是撒娇,而是服从中带着羞愧,像是被主人指出错但还想讨个原谅。
他语气平静,指腹轻触她的下唇:
「要是今天我说不许拔尾巴、不许脱耳朵、不许说话……妳能撑到什么时候?」
她眼神飘了一下,尾巴微晃,没摇得快,却还在摇。
「那试试吧。」
——
那天下午,他没再进一步碰她。
她在屋里四处爬、偶尔舔舔自己、偶尔过去蹭蹭他。一整天下来耳朵没摘,尾巴没拔,嘴没讲过一句完整话。
他给她倒水,她自己爬过去喝;
他吃饭时,她就趴在脚边,只是稍稍闻了闻味道。
她没问也没试图越线,只是等着。
等下一道命令,或一个眼神的允许。
像真的不知道怎么变回人了。
像是,真的不想变回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