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贼檄

何必如此。

孟开平,你何必待我如此。

师杭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了,因为她的心被掰成了两半——

其中一半对她说,此人绝非良人,你对他动心恐怕不会有什幺好下场。

另一半又说,世间难得有情郎,他待你的情意已算匪浅。

忽的,一阵挟寒裹雨的冷风从窗边透了进来。

桌案上的烛火微熄,见状,孟开平猛地想起自己似乎还有事未做,立刻起身向外道:“糟了糟了,院子里还有东西没收进来呢!”

他们光顾着说话,谁也没留意到外面落了雨。

若换作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油瓶倒了都懒得扶,淋湿些物件就更不值一提了。可孟开平自小种田务农,庄稼人的习惯刻在了骨子里,对晴雨变换这等事再看重不过。

其实他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

勤劳能干,勇敢率直,这些都是她所欠缺且难以做到的。本该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因为命运,兜兜转转绑在了一起。倘若她与他出身相同,或许会觉得嫁给他也算是桩不错的姻缘罢?

师杭望着他匆匆忙忙跑出去的高大背影,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可惜很快,她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因为她突然想起了一件要事。

“孟开平,别动那小榻!”

师杭来不及多想,就这样散着发,连外裳都没披就跑了出去。

然而,还没等她迈出门槛,便见孟开平孤身立在檐下,低着头正细看什幺。

“天地……阴阳……交欢大乐什幺?”

师杭发觉,其实不识字也没什幺不好。

倘若孟开平一字不识,至少她还可以蒙骗他,他手里拿着的只是本食谱。如此,或许他俩今夜可以好生商讨一番军中伙食,而非身体力行地剖析究竟何为“食色性也”。

她呆愣愣地傻瞧着,直到男人缴了书、收了榻,悠哉悠哉地踱回檐下,师杭这才想起要躲。

不过已然太迟了。

孟开平近来识字颇多,此书为何,他仅略翻一翻便猜出了大概。惊讶之余,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气的是自己那群手下办事如此不着调,笑的是这丫头居然还敢瞒着他偷看。

“筠娘。”他轻轻掸落衣衫上粘着的雨珠,勾起唇角,兴味盎然打趣她,“从前你在闺中也常看这书?”

闻言,师杭斟酌再三,小声嗫嚅道:“再不看了……”

她主动拉住孟开平的袖边,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此赋绝非淫邪之流,乃是白居易之弟白行简所作,其中颇有哲思,你千万信我!”

她说得恳切,可孟开平却不依不饶。

“我所学浅薄,实在不通,不知可否烦你细细讲一讲?”

师杭一下哽住了。缘由无他,只怪那书写得太过直白,她实在羞于开口。

她不说,孟开平自有办法折腾她,左不过是将书册摊开放在床榻上,一页页亲自“教”她罢了。

男人这回动作出乎意料地温柔。都道男女欢好乃阴阳相合、人间乐事,师杭原先只觉胀痛难忍,分毫不知其中乐趣,现下总算悟出了几分。

既然挣脱不得,不如享受其中。从前他力道虽足,有时却难免横冲直撞。渐入佳境后,少女勾着他的颈肩,竟也觉出些酥酥痒痒的滋味来。

她本就是个聪慧过人的姑娘,心中负担一轻,便更加地如鱼得水,甚至还引导孟开平如何取悦她。

孟开平着实惊喜于此,自然无有不应之理。凡她所言,千依百顺。以至于这一场云雨下来,两人皆酣畅淋漓,另有一分心意相通之感。

尤其是孟开平,他只当师杭已全然放下了心结。梳洗毕后,少女款款倚在床沿,而他则亲自拾起那玉簪,郑重地将它簪于美人发间。

贤者,有政见也;淑者,可齐家也。

孟开平想,世间男子汲汲渴求而不可得的贤淑之妻,不就在他眼前吗?

这女子的性情,有时柔得似棉,有时又利得像刃。虽说应付起来棘手了些,但也唯有这样的女子才配站在他身侧,一道面对将来的风风雨雨。

……

师杭只知孟开平隐瞒了她的身份,又因这事受了敲打,却不知内情底里。

其实此番应天来人,来的并非旁人,而是齐元兴的外甥齐文忠。

方到徽州,一见孟开平,齐文忠便笑吟吟道:“廷徽兄,听闻你近来新得一美妾,与此城总管关系匪浅啊?”

孟开平面色如常回道:“谣传而已,思本切莫当真。”

齐文忠佯装不解道:“并非是我胡乱听信,而是舅父遣我来问的。你不晓得,这事在应天军中传得沸沸扬扬,都说你抓了师伯彦之女却瞒而不报……”

言及至此,齐文忠顿了顿,又换了副十分谅解同情的神色道:“来时路上我也打听了,那师家小姐貌比洛神,廷徽兄动心情有可原。”

“只是,无论如何不该瞒着舅父。你现下同我说了,我去替你回禀明白,岂非省去诸多麻烦?”

齐文忠兜兜转转一大圈,孟开平却压根不吃这一套。

“绝无此事。”他依然四平八稳道,“师家满门俱亡,我早就一五一十报与平章了,不知谁与我有怨,竟传出此等谣言毁我名声。”

齐文忠在心底暗自发笑,却也不好直言他面皮之厚堪比城墙,只得打哈哈道:“原来如此,原来是误会而已。如此,义父也可安心了。”

“廷徽兄,你可别怪我多事啊!应天那伙人逍遥久了,素日就爱嘴碎,回去我必定狠狠训斥他们。”

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原以为孟开平会知趣些,就坡下驴算了,没想到他反而恼怒起来。

“想来,我亦有一年多不曾回返了。应天新人换旧人,都记不得我孟开平的名号了。”

男人冷笑一声,阴沉沉道:“黄珏如今接手了管军军务,思本,你记着帮我递句话——他也该同赵元帅学着些,别再玩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了。”

“该杀则杀,当年我管军时可不似他这般手软!”

思及孟开平过往的狠辣手腕,齐文忠头皮发麻。

眼前的男人已然升为一翼元帅,今非昔比,权势正盛。他不敢再同孟开平打太极了,只得叹了口气苦笑。

“行了行了,我掺和不起您二位的事,你寻空便回趟应天罢。”

他好心提点道:“双玉也不是从前那个毛头小子了,正所谓借刀杀人才是上策。廷徽,应天的风早变了,咱们中的许多人都改了心思。你长久在外,有一桩事恐怕还不晓得。”

“何事?”

“从前换俘,换走的那个福家三公子,你可还记得?”

齐文忠自顾自继续道:“当日咱们竟都小瞧了他!他气息奄奄被送去大都,原以为命不久矣,谁知不仅活得好好的,还袭了他父亲的位子成了元帝重臣。”

“哦?”孟开平一挑眉,不以为意道,“就他那窝囊性子,也当得起南台御史?”

齐文忠却面色沉凝道:“你太轻视他了。如今元廷主战者寥寥,领头的便是他。”

“他主张收复应天,剿灭义军,还呈了份‘贼首名册’上去,听说头一个便是舅父,其次是曹元帅,再次……”

他古怪地觑了眼孟开平。

“再次便是你了,孟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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