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旧我的「死亡」征兆

纯白。

无边无际的白,从天花板延伸到墙壁、地板,淹没了视线的边界。恒定的、过于明亮的光线从隐藏的灯带中流淌出来,没有影子,没有明暗,只有一片均质的、令人晕眩的白。空气里永远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洁过后的气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气。这里是傅凛为她打造的终极囚笼,一座名为保护的无菌堡垒。

许昭韫坐在宽敞客厅中央一张同样纯白的沙发上。姿势是傅凛习惯的:

背脊挺直,双膝并拢微侧,双手交叠放在大腿上。她穿着一件质料柔软的米白色长裙,款式简单,剪裁合身,是傅凛早上为她挑选的。她的眼神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没有焦点,像两颗失去光泽的琉璃珠。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中央空调运转时极细微的嗡鸣,以及她自己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

「昭韫。」傅凛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温和平稳。

她几乎是立刻有了反应。空洞的视线瞬间聚焦,转向声音来源。傅凛站在不远处,手里端着一杯水,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熟悉的白色小药瓶。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家居服,神态从容。

「时间到了。」他走近,将水杯递给她。

许昭韫接过水杯,指尖没有丝毫颤抖。她熟练地旋开药瓶盖子,倒出一颗小小的白色药片。没有犹豫,没有抗拒,她将药片放入口中,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吞咽的动作流畅而机械。她把水杯放回傅凛手中,安静地等待下一步指示。

傅凛的指尖拂过她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丝,动作带着占有性的赞许。「很好。」他说,语气里是满意的熨帖,「今天的妳,也很纯净。」

「谢谢。」许昭韫的嘴唇动了动,吐出两个字。声音平直,没有任何起伏。她微微侧过脸,让颊边更贴近他的掌心,这是被允许的亲近动作之一。

过去那个曾经充满色彩、朋友、梦想和挣扎的词汇,已经从她的语言里彻底消失了。她不再提起林薇,不再提起画画,不再提起家或任何与傅凛无关的渴望。那些词汇连同它们所承载的情感,一并被封锁在药物构筑的高墙之后。她的世界被简化成傅凛的指令、傅凛的喜好、傅凛的存在。她是一张等待被书写的白纸,而傅凛是唯一的执笔者。

下午,傅凛允许她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散步。这是她少数被允许的活动之一。窗外是高耸、光滑、无法攀爬的围墙,顶端装着闪烁红点的监视器,再往外,是遥远得只剩下模糊轮廓的城市天际线。她赤着脚,踩在温热的地板上,沿着落地窗缓慢地走动。

一步,两步,转身,再走回来。她的目光习惯性地垂落,只看着脚下那片纯白的地板,或是自己移动的裙摆边缘。傅凛坐在不远处的书桌后处理文件,偶尔擡眼,确认她还在规定的范围内。

就在她又一次转身,准备往回走时,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一点动静。

一只鸟。

一只羽翼灰蓝、体型娇小的鸟,不知从何处飞来,莽撞地撞上了巨大的落地玻璃。它似乎被撞得晕眩,扑腾着翅膀,短暂地在紧贴玻璃的狭窄窗台上挣扎了一下,随即又奋力飞起,歪歪斜斜地冲向围墙外的天空。那抹挣扎的灰蓝色,在纯白的背景和无垠却被阻隔的蓝天下,如此突兀。

许昭韫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一股剧烈的、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撕裂的痛楚毫无预警地从心脏深处炸开。那不是肉体的疼痛,而是某种更深邃、更尖锐的东西,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剜进她早已麻木的神经。她无法呼吸,眼前纯白的世界瞬间被染上大片大片的鲜红与黑暗,耳边是尖锐的嗡鸣。

一声短促、破碎的抽气声从她喉咙里挤出。她的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像秋风中最后一片枯叶。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滚烫地滑过冰凉的脸颊。

自由……天空……挣扎……飞走……

一些混乱、模糊、无法拼凑的画面碎片在她脑海中疯狂闪现。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伴随着清脆的笑声;画笔在纸上涂抹出斑斓的色彩;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握着她的。强烈的情感洪流渴望、恐惧、悲伤、一种名为自我的东西排山倒海般将她淹没,几乎要将她构筑起来的麻木表象彻底冲垮。

「昭韫?」

傅凛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那混乱的幻象泡沫。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身边。他没有立刻触碰她,只是静静地观察着她剧烈的颤抖和满脸的泪痕,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警觉,随即被更深的掌控欲覆盖。

许昭韫像是被那声音烫到,猛地擡起头,泪眼模糊地看向他。那眼神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苦和恐惧。

她想说点什么,想解释这莫名的崩溃,但喉咙被无形的东西堵住,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气音。

傅凛伸出手指,轻轻按在她的嘴唇上,阻止了她可能说出的任何词语。他的动作很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没事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诱哄,但眼底没有一丝波澜,「只是看到了一点不该看的杂念,扰乱了妳的平静。」他从家居服口袋里拿出另一个更小的药瓶,里面是几颗淡蓝色的药丸。「来,把这个吃了。它会让妳舒服些,把那些旧世界的残渣,从妳脑海一寸寸刷洗如新。」

他递出一颗淡蓝色药丸,另一只手已经端着一杯清水。

许昭韫看着那颗小小的蓝色药丸,又看看傅凛平静无波的脸。脑海中那些混乱的碎片、尖锐的痛楚、汹涌的情感,正在药效和傅凛的凝视下迅速消退,留下一片更加虚无的疲惫和一种深沉的、自我厌弃的恐惧。那些闪现的东西是脏东西。它们带来痛苦。傅凛的药带来平静。这个等式无比清晰地刻在她被药物重塑过的认知里。

剧烈的颤抖渐渐平息。眼泪仍在流,但已不再是因为痛苦,而是某种空洞的生理反应。她没有接水杯,只是顺从地、甚至带着一丝急迫地微微张开了嘴。

傅凛将那颗淡蓝色的药丸放入她的口中。

舌尖触及药丸微苦的表面。她闭上眼,主动地、迅速地将药丸吞了下去。没有用水。仿佛吞下这颗药,就能立刻将刚才那可怕的杂念彻底驱逐,就能回到傅凛所要求的、安全的、没有痛苦的纯净之中。

药效来得很快。那股撕裂般的痛楚和混乱的记忆碎片,像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令人安心的麻木,重新包裹住她的意识。她的身体停止了颤抖,眼泪也干涸在脸上,留下紧绷的痕迹。眼神再次变得空洞,聚焦点落回傅凛胸前的衣襟上。

傅凛满意地看着她恢复正常的状态。他用手帕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痕,动作仔细得像在保养一件瓷器。「记住,昭韫,」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温和的语调,但每个字都带着钢铁般的重量,「只有在我身边,妳才能保持真正的纯净和安宁。任何试图扰乱这份纯净的念头,都是对妳自己的伤害。妳要学会主动排斥它们。」他捧起她的脸,迫使她看向自己深邃的眼睛,「看着我。这里,才是妳唯一真实的世界。」

许昭韫顺从地看着他。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她看不到自己残破的倒影,只能看到一片名为服从的死寂深渊。她轻轻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是,」她轻声说,声音飘忽如烟,「我知道了。」

窗外的天空依旧湛蓝,那只鸟早已不见踪影。玻璃光洁如新,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纯白的囚牢里,旧日灵魂最后的挣扎碎片,被名为药物与驯化的力量,彻底碾碎、清除。残存的,只是一个越来越熟练地主动吞下遗忘、排斥杂念的、名为许昭韫的空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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