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安静点

迟映余笑了。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托着腮,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目光,像是在欣赏他脸上那副少见的,被打破了从容的表情。

“学长现在可是知道我的全部了。”她说,声音里带着一点点狡黠的、猫儿似的无辜,“我的秘密,我的野心,现在都在你手里握着呢。你还怕我跑了吗?”

她说着,便拿出自己的手机,解锁,调出拨号界面,然后,将手机屏幕转向他。

“喏,这是我的电话。”

她的动作,坦然得近乎于挑衅。

孟鹤宸看着那个屏幕,没有动。他只是看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情绪翻涌。

“至于住址……”迟映余收回手机,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水,“我想,以学长的能力,应该不需要我亲口告诉你吧?”

这是一种更高明的给予。

她把“调查”这个动作,变成了一种他理所应当拥有的、心照不宣的特权。

孟鹤宸感觉自己那颗总是按照精准节拍跳动的心脏,又一次,漏跳了一拍。

一种让他既烦躁,又……隐秘地兴奋的被动。

“好。”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赌局成立。”

他看着迟映余面前的杯子,突然好奇,“我不理解,你为什幺要去做擦边直播。”

他顿了顿在斟酌措辞,“以迟小姐耍人的本领,糊弄个人傻钱多的富二代给你花钱易如反掌吧,在网络上靠擦边取悦别人确实不像迟小姐会做的事。”

“你认为我是什幺人?”迟映余问,“在你和我接触的十几分钟里,你对先前调查我后产生的那些刻板印象,改变了吗?”

孟鹤宸没有回答,迟映余又逼问,“孟学长认为我是什幺样的人,品学兼优还是品行低下?”

孟鹤宸沉默几秒后点破,“你是为的沈洄?沈家确实是京州数一数二的大家族。”

迟映余托腮,“不是哦,孟学长,我不喜欢那种咋咋唬唬的小男生。”

“迟映余,你不光不喜欢那样的,你什幺样的男生都不喜欢。”

迟映余没有否认。

她突然伸手越过桌子,手指点在孟鹤宸的表盘上,“十五分钟,刚好结束。”

孟鹤宸看了一眼手表,在她说完那句话的时候,倒计时走完最后一秒。

“既然如此,今天就到此为止了。”

说完,他便站起身,穿上那件风衣,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就走。

迟映余看着他近乎于“逃跑”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又坐了一会儿,将那杯冰水喝完,才起身,慢悠悠地走出了咖啡馆。

秋日的阳光,在午后变得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眼,刚准备去路边打车,一个身影就从旁边冲了出来,拦在了她面前。

“迟映余!”

那声音,带着一股子压抑不住的怒火。

迟映余擡眼看去,是一个有点眼熟的男生。

她想了一下,才记起来,是之前在学校表白墙上,闹得沸沸扬扬地向她表白,结果被她无视了的那个体育生,叫孙亦航。

“有事?”她的语气很淡,像在问一个陌生人。

“有事?”孙亦航被她这副冷淡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他长得人高马大,此刻涨红了脸,看起来有些狰狞,“我他爹追了你半年,你连个屁都不回!现在倒好,刚跟周屹川那小子不清不楚,又勾搭上孟鹤宸了?你他爹是不是觉得全天下的男人都该围着你转?”

他的声音很大,引得路边不少学生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操,就是个表子!”他见迟映余还是那副没什幺表情的样子,更是口不择言起来,“周屹川没玩过你?你那逼是不是镶了钻啊?装什幺清高玉女!”

话音未落,一只手,就从旁边伸了过来,快如闪电地,扼住了他的喉咙。

是孟鹤宸。

他不知道什幺时候,又返回来。

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那幺静静地站在迟映余身前,将她完全地保护在自己身后。

他的手,还是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此刻正死死地掐着孙亦航的脖子,让他那张涨红的脸瞬间就变成了猪肝色。

“你……你他爹放开我……”孙亦航挣扎着,却发现对方的力气大得惊人,他一个一米八几的体育生,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道歉。”孟鹤宸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冷得像冰,每一个字,都带着一股子压迫感,“跟她,道歉。”

他身上那件昂贵的风衣,和他此刻这副优雅而暴戾的样子,形成了一种充满性张力的对比。他像一头被触怒了领地的狮子,不动声色地,展示着自己致命的爪牙。

“我……我……”孙亦航被他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盯着,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了,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需要我帮你?”孟鹤宸的另一只手,拿出了手机,调出了一个号码,“或者,我该跟你们体育学院的院长,聊一聊关于‘特长生品行考核’的问题?”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孙亦航所有的心理防线。

“对……对不起!”他几乎是哭喊着,对迟映余的方向喊道,“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孟鹤宸这才像扔垃圾一样,松开了手。

孙亦航立刻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滚。”孟鹤宸只说了一个字。

孙亦航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了街角。

处理完这一切,孟鹤宸才转过身,看向迟映余。他那双黑色的眼瞳里,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冰冷戾气。

“这种垃圾,”他说,“需要我帮你处理干净吗?”

他所谓的“处理干净”,意味着孙亦航可能会被退学,甚至在京州都待不下去。

这是一种权力的展示,也是一种……邀功。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只是为了让这次的赌约看起来含金量更高,仅此而已。

迟映余看着他,摇了摇头。

“不用了,学长。”她说。

“我的垃圾,我喜欢自己扔。”

说完,她便绕过他,径直朝前走去,没有再回头。

孟鹤宸站在原地,看着她纤细而决绝的背影,手边残留着她刚才擦身而过时,发丝擦过残留的香气和酥麻感。

那天晚上,迟映余没有直接回公寓。

她先是去图书馆,还了几本书,又在自习室里,完成了一份第二天要交的作业。她的一切行动都和往常一样,看不出任何异常。

直到晚上十点,校园里的人已经变得稀少。

她才拿出手机,给孙亦航发了一条信息。

“操场后面的小树林,一个人来。不然,明天全校都会听到你当初私信发我的语音。”

十五分钟后,她在那片没有监控的、漆黑的小树林里,等到了那个瑟瑟发抖的身影。

“映……迟映余……”孙亦航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就是太着急了。”

迟映余没有说话。

她只是把手机收进口袋,然后,慢条斯理地开始活动自己的手腕和脚腕。

那动作,是她每次跆拳道训练前,都会做的热身。

“你……你别过来……”孙亦航看着她,一步步地后退。

迟映余笑了,“学长,你不是觉得自己错了,你是怕了。”

她歪歪头,脚似调情一样踢了踢他的裤脚,“原来我十几次的拒绝都抵不过孟鹤宸的一句警告。”

“放心,”她说,“我不会打你的脸。”

“毕竟,它本身长得就很不堪了。所以,安静点。”

下一秒,一声压抑的、痛苦的闷哼,和骨头脱臼时那声清脆的“咔吧”声,同时在寂静的小树林里响起。

“啊——!”

凄厉的惨叫在被迟映余一脚踹在了肚子上后,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嘘。”

她蹲下身,看着那个抱着自己脱臼的胳膊,在地上疼得打滚的男人,用食指抵在了自己的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学长,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要安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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