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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点半,闹钟还没响,我便已睁开眼睛。屋外天色还未破晓,湿润的雾气蒙住了整片法租界。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街灯在细雨中闪烁,我习惯性盘算着今日安排。
浴室里,热水和沉香的气息弥漫。管家姨已在门外候着,手里捧着新熨烫的旗袍与毛巾。她动作极轻,不发一语,只在我出浴时默默递上浴袍。
镜前坐下,头发刚梳好,早餐已备妥——银器瓷碗,清粥小菜、时令水果,还有一盏蜂蜜柠檬水,皆按我习惯的温度与摆盘。
穿衣时,管家姨打开衣橱,问我要浅色还是深色的旗袍。我随口一应,她立刻亲手整烫好,丝毫不差地搭好珍珠耳钉。
下楼途中,宅院里只有女佣在擦地,脚步声刻意压低。宋明卿早已在门口的车旁等候,车身拂得发亮。她见我,低头应声,打开后座车门,等我落座才缓缓关上。
上车后,茶香盈盈,一份最新的晨报已经平整地摆在膝前。我边翻报纸边指示今日的工作重点,宋明卿一字不漏地记下,不多嘴也不遗漏。
办公楼下车,整层电梯早被清空,董事会议早上八点半准时开场。合约、帐本、项目报告早已堆叠在会议桌上,我一个个过目、审批、签字,说一句话底下便有人立刻执行。
中午前,管家姨发来电话,语气低微:「午餐随时备妥,主子回来路上可有需要?」我语调冷淡,只说一句:「半小时内到家。」她立刻应声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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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宅院,前院花木已被细雨洗净。推门入内,空气中有一股新鲜的葱油香。刘厨师戴著白帽、神情肃穆,正将刚炖好的佛跳墙盛进玉瓷盅里。三珍海味,燕窝、鲍鱼、鱼翅,无一不是当日新鲜到货。
我入座,桌上已经摆好四样小菜、两盅汤品,摆设严丝合缝。刘厨师一语不发,只待我夹第一口才安心退到门边守候,随时等候差遣。
午餐过程安静,只有银筷碰碗的声响。厨师、女佣、管家姨全都像空气一般,没有一人敢在我面前发出多余的声响或目光。饭后,管家姨奉上上好普洱与新鲜水果,等我点头才让人撤膳。
稍作休息,管家姨又递来下午的会议日程与出行安排。我在书房批阅文件,半小时后宋明卿敲门,低声禀报:「汽车已备好,下午三点有分行巡查。」
途中经过百货大楼时,楼内所有部门主管早早等在门口,见我到来,纷纷躬身行礼。我习以为常,只用余光扫过,谁出一点差错立刻当场责备,丝毫不给情面。
分行查验、洋行会谈,整个下午一分一秒都在紧绷与调度中度过。宋明卿始终半步不离,遇到任何突发状况都能沉着处理,从不让我为小事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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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将近,回到家里只来得及换身衣服,便又被一通电话召去黄浦江畔的金玉会所。会所外宾车云集,内场大厅金碧辉煌,水晶吊灯把人的影子拖得老长。
侍者一见我到场,立刻放低声音,将我领进最内层的贵宾包厢。桌上每一道菜色都是当天从海外空运,瓷盘边缘镀金。
与我同桌的,不是银行大班就是洋行老总,每人嘴上寒暄、敬酒,眼底都是深意。席间有人尝试套话,有人暗示合作条件,还有人拐弯抹角打听白家的下一步动向。我只冷笑几声,挑着合口味的东西吃两口,对应酬与逢迎全然不放在心上。
结束宴席,天色已黑,宋明卿早把汽车停好在后门,只等我一声令下离场。外头的霓虹闪烁,黄浦江水波粼粼。我倚在后座,看着万家灯火,心里只觉这一日终于静下来一刻——这座城市的富贵与权势,全都在我白芷芸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