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人死后会走往生路,进鬼门关,至剥衣亭,到望向台,饮孟婆汤,再过奈何桥。生前杀人作恶之人死后化恶鬼,执冥刑,入恶狗村,血污河,永堕畜牲道,变作鸡鸭鱼鹅猪牛,永供人宰杀食用,世世如此。
而被杀之人,会入枉死城,本身阳寿未尽者,会像在阳间一样在枉死城生活,直至亲眼目睹杀他的人得到应有的结果,才会怨气消散,出枉死城,入轮回。
那不入轮回的亡魂会如何?
他们大都因执念过重,不愿离开凡间,最后变成厉鬼,地缚灵,糊涂鬼。还有一种主动求死,以身为契,求不入轮回永不遗忘前尘往事者。
他们非人,非鬼,非魅,三界皆弃之。
午后下了一场大雨,在傍晚时分停下。此刻头顶依然乌云密布,泥泞的山路致使车轮无数次打滑,徐北谨慎的开车下山,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
汽车又驶过一个弯道,徐北听着雨水拍打车窗和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偏头想透过后视镜观察后座的女孩。
车子猛地一个急刹,他发现女孩不见了。
*
空中又开始飘起小雨,黑压压的天空给人感觉很不好,仿佛随时都会压下来,叫人喘不过气。
周浩尽量控制着不安的情绪,窝在懒人沙发里打游戏,他欲盖弥彰地想,自己动手砸死了周雅雅又怎幺样,谁让她总是和自己对着干。本来没她事的,非要出来掺一脚,害得他最近只能提心吊胆的窝在家里打游戏。
等他老爹把这事处理完,风头过去了,他一定要给陈思思那个婊子点颜色看看。
想到这,周浩愤愤地把游戏机摔出去老远,又立刻后悔的跑过去查看游戏机有没有被摔坏。游戏屏幕莫名闪动了一下,映出的不再是他的脸,而是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个影子正冲他笑。
他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周浩疑心自己是不是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房间里分明只有他一个人。他心有余悸的捧起游戏机准备继续玩,整个房间陡然陷入黑暗。
外头雨声渐渐变大,雨滴砸在玻璃窗上的声音,好似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抓挠。周浩骂了两句脏话,摸黑走向门口的电闸箱,过程中脚底踩到一滩水,险些滑倒。
“操,哪来的水。”周浩掏出手机照明,发现地板上隐隐有一串湿漉漉的脚印,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串脚印是跟着他一前一后出来的。
寒意悄然降临,是那种从脚底升起蔓延到四肢百骸的阴冷。
一种不好的感觉在周浩心头盘旋。
嘀嗒—
一滴冰冷的水珠落在他脖子上。
周浩心口一凉,极端恐惧掺杂着亢奋的心情,促使他擡头往上看。他对上一双充血的眼睛,周雅雅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倒吊着,湿透的长发垂下来,脑袋上的血洞口狰狞外翻,鲜血不断滴落。
她的嘴角以人类做不到的弧度咧开,露出两排森白的牙齿:“找到你了。”
周浩吓的脸色煞白,连滚带爬地冲向大门,拧动门把手却无法打开,他疯狂锤打着门板:“有没有人!救命啊!救救我!”
可惜回应他的只有身后慢慢逼近的脚步声,“啪嗒啪嗒”的,每一步都带着水声。周浩转身,整个人脱骨般瘫软在地上,涕泪横流的哭出声:“求,求你放过我,我原本只是想吓唬你的!”
周雅雅笑了,血从她例开的嘴角不断流淌:“带着你的鬼话,滚去地狱求饶。”
接着,周浩感觉到呼吸只进不出的窒息感,有双手无形的大手,很干脆的拧断了他的脖子,那过程看似迅速,却又慢得让人绝望,当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时,他在恐惧与不甘中死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楼内的电力恢复正常,几层楼的人都在议论这场没完没了的雨,世界仿佛又开始正常运转。
她的意识像被扯断的风筝,肆意飘荡,又无处可依。她像一缕被遗忘的烟,在俗世里穿梭。她看见父母从警察口中得知她的死讯,悲怆恸哭。她看见最好的朋友劫后余生的第一反应不是庆幸,而是为她的逝去感到悲伤、愧疚。
她飘荡,飘荡。最终轻飘飘地停在一个女人面前,从见到女人的第一眼,她就觉得她是个独特的漂亮女人,尤其是女人那双爱笑的眼睛,总叫人移不开视线。
可如今女人的眼睛却满是哀伤,她问:“值得吗?”
周雅雅笑起来,答非所问道:“姐姐你知道吗,思思以前被欺负了,还会反过来安慰我。她告诉我有一个叫做神往的地方,那里充满希望,没有罪恶,没有痛苦,没有死去的人,也没有无处诉说的哀伤。”
“我问思思,你怎幺会知道这个地方,难道有人去过吗?思思说没有,从没有人去过那个地方,就是因为没有人去过,所以不好一切,都不会存在。”
周雅雅想起往事,忍俊不禁:“思思爱看书,每次都会把她觉得有意思的故事分享给我。我听了就跟着她一起笑,思思总会问我,为什幺我愿意和她做朋友,我也给她讲了一个故事,有个从小被人视作怪物的兔唇女孩,没有人愿意和她做朋友,没有人愿意搭理她,只有一个带着爱心发夹的小女孩愿意和她玩,两个人成了最好的朋友。可惜后来兔唇女孩搬家了,从此断了联系。好在缘分未尽,她们又在同一所高中相聚了。”
昭月安静地听周雅雅说完,没立刻接话。
等到心口处那阵难挨的闷疼缓过去,昭月才开口说:“所以你假装失忆骗我,是为了帮思思。就像那天你买了一把小刀,为了追过去保护她。”
“对不起姐姐。” 周雅雅声音轻的自己都快听不见了:“我做这些,也会下地狱的吧。”
昭月闭了闭眼,发出一声轻笑,那就再把你从地狱里带回来。
“走吧,送你去往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