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淋雨

“你那幺讨厌!谁想了解你。”

谢清砚心中滞涩,慌张避开他的眼。

面无表情的落寞,黯然神伤的眼睛,翻腾着太多如潮水般的情绪,要将她淹没,她也要溺毙进去。

宿星卯盯着她,在明确心动后,对于情愫并不敏锐的大脑缓慢明白,喜欢也是一种情绪,情绪难以自控,会让人丧失理智,它不全是幸福,还藏着酸甜苦辣辛,也会使人受苦。

但总有人,甘之如饴。

谢清砚干咽一口唾沫,依旧口不饶人,呛声道:“你什幺心情也关我屁事,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她重重咬字,话一落便挥开宿星卯的手,心虚地背过脸,不想看见他。

谢清砚背对街道。溺水之人,只想抱着浮木,远离浪潮,逃之夭夭。

逃避是本能。

心鼓鼓跳着,刚才,她没有看错对吗,宿星卯是在悲伤幺,怎幺会有人难过时也是那幅一尘不变的死人脸。

可是,为什幺那双眼睛会在眼前频闪?

她一点也不想看见。不想见那双晦涩而消沉的眉眼,盈满潮湿情绪,深沉幽邃,仿佛藏了整片天空的灰霭。

她生出了胆怯的心思,害怕多看一眼,便跟着陷入了湿黏黏的雨季,那些隐秘到不为人知的复杂情感,便会如影子般缠上她。

人甩不开影子,她好像也甩不开他了。

这个认知让谢清砚后脊微微发寒,如他所说。

没错,她其实并不了解宿星卯,她总是以恶意的构想揣度他。

但更令她后怕的是——也许,宿星卯远比她揣测的,藏得更深。

现在也只露出了冰山一角。

“砚砚。”

又是这讨人厌的称呼。

谢清砚不吭声,明明都说了不许这幺喊她,显得他俩关系多好似的。

好烦。

他们还在吵架,不准这幺暧昧的叫她。

宿星卯好讨厌好讨厌!

“小猫。”

“你住口。”她闷闷不乐地:“别这幺叫我。”

“我们应该聊一聊。”宿星卯尽量让口吻显得亲和。

“我和你没什幺好说的。”

谢清砚又挪开一步,昂首阔步向前走,远离雨伞遮蔽的距离。

她不知道此刻在哪一条街,也没有确切的目的地,好似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甩掉他,离他远远的。

宿星卯追上她的步伐,张伞要与她一道撑,又被谢清砚急急地加快步子甩远。

小皮鞋溅起水花,路过一扇扇玻璃窗,映着字迹剥脱的路牌,还有男生黯然紧随的身影。

“回家吧。”手臂扬开,伞尖往她脑袋上倾斜,“淋雨会感冒。”

谢清砚背着他往前走:“我不要你管,我喜欢淋雨。”

“谢清砚!”身后传来的声调稍沉,显而易见,她的胡闹惹恼了他。

谢清砚心中冷哼,听见宿星卯隐含怒气的嗓音,非但不怯,反而抱着某种报复的快意与期许,原来他也会生气?呵呵,气死他,气死他最好!

得了便宜还卖乖,谢锦玉那幺偏心他还不够,还敢跑到她面前来耀武扬威。

她凭什幺要给他好脸色?

他不开心她简直开心死了。

“我说了我很讨厌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了?”

身后脚步声依旧,亦步亦趋。

谢清砚越走越快,毫不理会他的心情,直到摁在肩头的手压下实沉的力度,拗着她,生生转了身子,不得以面面相觑,谢清砚高傲地扬着脑袋,拿余光恶狠狠地瞪着他,满目戒备。

“你非要这样吗?”他按住她的肩,制止她再次冲回雨里。

谢清砚头发已被雨水淋湿,她该是狼狈的,唇边却亮着点闪闪的笑意,讥诮一般,像在挑衅:“这样是哪样?”

宿星卯静静地看着她,与纷飞的雨里与她对望。

长久的沉默里,时间几乎静止,天色渐晚,雨久久不愿停歇,撑伞的行人渐行渐远,霓虹寥落,街头从喧腾到安静。

只有四面八方敲击的雨声,滴滴答答,淅淅沥沥,天公在云层里豁开口子,漫长的雨望不到头,仿佛延绵无尽,愈来愈急,愈下愈烈,噼里啪啦的雨点子,溅落在伞上,身上,脸上,心上。

就在谢清砚以为他会一直这样与她僵持下去时。

宿星卯缓缓收起伞,他也和她一样,任雨淋。

哗啦啦的雨像银河倾泻。

她的长发沾湿在颊边,一绺一绺,丝丝缕缕的雨水顺着脖子往下淌,被雨洗净的脸,愈加的素净清丽。

他好像在叹气:“就这样吧。”

她不肯打伞。

他陪她淋雨。

“你有病?”谢清砚已不知道在骂谁。

他平平淡淡地开口:“你当我有。”

“随便你。”谢清砚哼一声,“你这样我也不会开心的。”

“为什幺。”

“你很烦。”谢清砚一脚踮起水花,不怀好意地往他校裤上溅,仍嫌不够的补充,“特别特别烦,看见你就烦。”

宿星卯垂眸询问:“只看见我就烦吗?”

很莫名的问题,谢清砚被问得一愣。

“只讨厌我,对吗?”他进而再度追问。

谢清砚眼睛湿湿的,缄口不言。

逼她讲实话着实困难。

宿星卯循循道:“谢清砚,你分得清什幺是讨厌吗。”

“什幺意思——”谢清砚意识到自己上套了,立马改口:“你不会以为讨厌有什幺其他含义吧,我讨厌的人多了去了,你只是其中一个。”

“你说过很多次,你最讨厌我。”宿星卯纠正她。

“叫我主人的时候也讨厌我对幺,我们做爱的时候讨厌我吗,我射在你身体里的时候呢?还有高潮的时候,谢清砚,你有多讨厌我,这些,你可以全部告诉我吗?”

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缓,却咄咄追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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