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自习的铃声还没响透，高二七班就被盛晴兴奋的嗓门炸开了锅。
“重磅消息！艺术节流程定了！”她挥舞着一张打印纸，恨不得贴到棠溪脸上，“报名通道今天开启！节目要经过初审、复审两轮筛选，最后26号登台表演！市电视台都来录播！”
棠溪正低头填着报名表，笔尖在“特长展示”一栏悬停，最终还是工整地写下了“古典舞”三个字。
“哇靠！”盛晴眼尖，一把抽过表格，“你终于报名了？！我就知道！能看到你跳舞了！天呐，你跳舞肯定美翻全场！”
教室里几个同学闻声看过来，目光带着好奇。棠溪脸颊微热，飞快抢回表格，“别嚷嚷……都好久没跳了，生疏得很。”
“怕什幺！”盛晴撞撞她肩膀，一脸崇拜，“有才艺的人自带光环！敢报名就甩别人十条街了好吗！你可是棠溪诶！”
棠溪被她逗得勉强笑了笑，心里却沉甸甸的。久违的练功服压在箱底，像封印了一段不愿触碰的过往。报名是一回事，重新站上那个灯光聚焦的舞台，又是另一回事。
午休时间，乐馨楼顶层的舞蹈教室空旷寂静。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尘埃和橡胶地垫的味道。
棠溪换上黑色紧身练功服和软底舞鞋，镜子里映出纤细却略显单薄的身影。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压腿、下腰，拉伸着因长久疏于练习而有些僵硬的筋骨。每一个动作都唤起肌肉深处的记忆，也牵动着心底的酸涩。
就在这时，教室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棠溪同学？”蒋栖迟探进半个脑袋，脸上挂着阳光又有点局促的笑容，手里拎着两瓶运动饮料，“刚在楼下看到你上来……练舞很耗体力吧？给你带了水。”
棠溪动作一顿，直起身，微微蹙眉：“蒋栖迟？你怎幺知道我在这儿？”
“啊……听盛晴提了一嘴。”蒋栖迟挠挠头，走进来，把水放在窗边的长凳上，“你跳吧，我不打扰你，就在这儿坐着看你练就行。”他说着就要坐下。
“别！”棠溪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带着明显的抗拒。她不喜欢这种被围观的感觉，尤其在她状态还没找回来的时候。“真的不用给我送水，太麻烦了。午休时间，你快回去休息吧。”
蒋栖迟被她拒绝得有点尴尬，笑容僵在脸上，但还是坚持：“不麻烦不麻烦，我看着你跳，正好给你加加油！”
“真的不用！”棠溪声音擡高了些，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我想自己安静地练一会儿。你在这里……我不太习惯。”她指了指门口，“麻烦你出去吧，谢谢你的水。”
蒋栖迟被她直白的逐客令弄得有些下不来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讪讪地站起来，“那……那你好好练，水记得喝啊。”他一步三回头地退出了教室，轻轻带上了门。
棠溪松了口气，对着镜子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她走到窗边，拿起那瓶水，拧开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平复了些烦躁。目光不经意间投向窗外，楼下是连接几栋教学楼和乐馨楼的中心花园。
就在她收回视线的刹那，眼角的余光瞥见对面笃行楼的走廊上，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迟屿。
他斜倚着走廊栏杆，正对着舞蹈教室的方向。距离有点远，看不清表情，但那姿态，那轮廓，棠溪绝不会认错。
她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仿佛那目光能穿透玻璃灼伤她。
放在一帮休息椅上的手机就在这时嗡嗡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那个没有备注、却早已刻进骨髓的号码。
棠溪盯着那串数字，一股强烈的抗拒和厌烦攫住了她。
她手指一动，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动作快得没有一丝犹豫。
几秒后，手机再次固执地震动起来，嗡嗡声在空旷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棠溪盯着屏幕，那嗡嗡声像是迟屿无声的逼迫。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果断地按下了挂断键，然后迅速按下了静音键，屏幕渐渐暗了下去。
世界清净了。
她将手机放回椅子上，转身，重新面对镜子。
镜中的女孩眼神复杂，有残留的慌乱，有被冒犯的恼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被逼到墙角的倔强。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摆出一个标准的舞蹈起势。脚尖绷直，手臂舒展，目光重新聚焦在镜子里自己的眼睛深处。
这一次，她不再看窗外。
笃行楼五层走廊。
迟屿举着贴在耳边的手机，听着里面传来的被对方主动挂断后单调的忙音，眼神瞬间沉了下去，幽暗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深海。
他缓缓放下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视线穿过两栋楼之间的距离，牢牢锁定在对面舞蹈教室的窗边。他清楚地看到棠溪是如何干脆地挂断他的电话，如何果断地静音，又如何……打开了蒋栖迟留下的那瓶水。
最后，他看到那个穿着黑色练功服的纤细身影，对着镜子，摆出了一个久违的、带着某种孤注一掷意味的舞蹈起势。阳光勾勒出她柔韧而倔强的轮廓。
迟屿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翻涌的、被强行压抑的戾气。
他微微眯起眼，舌尖顶了顶后槽牙，胸腔里那股无名火混合着强烈的占有欲，像被浇了油的烈焰，越烧越旺。
蒋栖迟……
那个不知死活、一而再再而三往她身边凑的体育委员。
看来上次在食堂的警告，力度还远远不够。
他盯着对面那个沉浸在自我世界、仿佛将他彻底隔绝在外的身影，眼神阴鸷。
不让我去看练舞，却能接受别人去，还喝了那个人带过去的水。
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