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流转,杜梦溪在峨眉山门做牛做马,转眼已过八年,如今她二十一岁,身形清秀,皮肤因劳动略显黝黑,但一双眼眸干净清澈。
每天四更天就得早早起身,扫地、挑水、砍柴、熬药,厨房、药堂、厢房间轮转,没一样活不是累活、脏活。
饭点轮不到她先吃,厨娘总是撇嘴:「你这个外门小妹,再晚就自己去田边摘野菜吧。」
她的房间永远在最偏僻的柴房一角,冬天漏风,夏天潮湿,连一条干净的被褥都得自己缝。
谁衣服破了、鞋底掉了、针线不够用——第一个就来喊梦溪补。
刚开始她还会小声分辨,久而久之早已不敢有异议,总是低着头把所有人的脏活累活揽下来。
午间弟子们练剑时,梦溪总在最角落一排练得气喘吁吁。
师姐们经过多是冷眼一瞥,或小声窃笑:「她再练十年也赶不上我们。」
偶尔三师姐路过,会嘲讽一句:「你剑还没举平呢,就想学我们的绝学?行了,手里的饭碗洗干净比较实在。」
只有大师姐偶尔施舍一两句指点:「这个步伐错了,明天再练一百遍。」
语气高冷,教完就转身走开,不给多一句鼓励。
梦溪不敢反驳,也从不和谁结怨,
每次被骂、被推活,她只会低声说「是,谢谢师姐」,然后咬牙把所有错处全揽在自己身上。
她很怕多说一个字惹人生气,更怕给师太添麻烦、被赶出山门。
八年来,梦溪几乎没有朋友。
偶尔下山采买、办差,镇上少年曾递过情书、首饰,还有人在路口等她搭话。
梦溪只会红着脸将一切东西偷偷烧掉,怕被师姐看见又是连坐罚。
这些流言,她从不在意,唯一守住的就是峨眉门规和自己微小的自尊。
她只是想活下来,能留在山门里哪怕只是一个扫地的小杂役,
也比流落街头、再度被世界遗弃要强得多。
梦溪从来没指望过有谁看得起她,只希望自己「不要犯错、不要被逐」,
每一天的忍耐与劳苦,都变成她心底最坚硬的盔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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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清晨,灭绝师太于大殿召集全体弟子。
堂上气氛肃杀,百余女弟子排成两列,谁都不敢喘大气。
师太素手一挥,语声如钟:「一月后武林大会,群雄将聚云州。
本派需选三名弟子出席,与各大门派切磋剑法。
大师姐、二师姐、三师姐自不必说,还需再选一人随行。」
梦溪站在队尾,手心都是汗。她早习惯被遗忘,心里只是低声想着:「今年肯定轮不到我……这种大事,我就安安分分做自己的小苦力吧。」
这时,师太扫视全场,目光冷厉地掠过众人,竟忽然定在梦溪身上。
「梦溪,这次你也一同下山,去见见世面。凡事小心,若有失礼,重罚不赦。」
一瞬间,整个大殿都安静下来。
有师姐私下议论:「她?不是逢年过节才让她站门口吗?怎么这回会被带出山?」
梦溪愣住了,仿佛整个人都被当头棒喝打醒。
她本能地猛然擡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看到师太眼神没有一丝玩笑,只能连连低头,声音都发颤:「多、谢、师父……弟子必定不负所托!」
她心跳如鼓,指尖都颤抖起来。从未有过的期待和惊喜,从心口涨到眼眶——
这么多年了,从最底层的杂役小妹,到今天能和三位师姐并肩走出山门,见证武林盛事……
那一刻,梦溪只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
连师姐们议论的声音都变得遥远、模糊。
她悄悄在心里发誓:「我一定要拼尽全力,这一次,一定要让师父看见我——不再是笑柄,不再只是苦力!」
她悄悄地握紧剑柄,眼里第一次闪过渴望与光亮,
也许,这个世界真的还有一点点眷顾留给她——
只要不被赶走,她什么苦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