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梦见了初中那个男孩。
他站在楼梯口,背光。她踮着脚,小心翼翼地递出一封皱巴巴的信。他接过,看都没看一眼,擡脚就把她踹了下去。
她整个人往后倒,脚下一空,空气被撕裂,身体失重,像掉进一口没有底的井里。
啪——
她睁开眼,天花板上一点漆斑像一只张开的嘴,正无声嘲笑她。
那种羞耻感像一盆冰水,泼在脸上,从此她便学会了沉默。她再也不和任何男生多说一句话。她成了那个“成绩很好但不合群”的人,像台学习机器一样一路熬进最好的高中、最好的大学。可毕业之后,因为性格太敏感、不讨喜,也不善于应付职场关系,经常失眠一整夜,于是辞职回到小镇。
她不丑,皮肤冷白,身高一米七二,骨架清瘦。五官偏素,眼神总像沉在水里,不喜不悲。她走动起来像只悄无声息的白鹭。但她从没把自己当成“漂亮”的人,青春期的羞辱刻进骨头,她决定把暗恋的萌芽永远遏制在开端。
许轻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是在自己房间。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斜斜地打进来,屋子里泛着一种昏黄的冷。她眨了眨眼,感觉脑子被人灌了铅,一动就“咚咚”作响,像是在抗议她还活着。
她勉强撑起身体,喉咙干得像灌了沙子。看了一眼手机,已经中午十一点四十六分。
许轻想起昨天晚上没吃东西,只喝了一口凉水就躺下了。又梦见那件事,她心里泛着恶心,像有团酸水堵在胸口。
胃隐隐作痛,但她懒得理会,只是撑着床沿站起身。世界在她眼前歪了一下,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硬生生把头晕压了下去。
她抓起搭在椅背上的浴巾,慢吞吞地朝浴室走去。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堆里。脑袋里有一台机器,嗡嗡响个不停,把外界的声音全都盖住了。
她走到浴室门口,门没锁,微微开着一道缝。
许轻没多想,伸手一推。
门“吱呀”一声开了。
却有一个身影。
黄默洋站在淋浴下,侧着身子,整个人像雕塑一样立着,背部线条流畅又紧绷。许轻的视线本能地滑过他的肩胛、脊背、腰窝——然后定格在他那只缓慢上下的手上。手在粗长的性器上缓缓撸动。
他的动作不快,却异常稳定,像是在刻意延长某种快感。手掌微张,指节收紧,青筋从手腕一直攀到小臂,在皮肤下绷出清晰的弧线。
他低着头,前发垂落,遮住了眼睛。呼吸若有若无,却存在得极其明确。
许轻听见了。
那种细微的、急促中带着隐忍的喘息声。
不是明显的粗喘,更像是嗓子深处溢出来的低音,带着点压抑的颤动,像是他在逼自己不发出声音。
“哈……嗯……”
非常轻,几乎被阳光蒸发的气音,却像铁钉一样,一点一点钉进她耳膜。
每一下呼吸,都像他的动作节奏。
手掌缓慢地收紧、放松,呼吸跟着节拍起伏,有一点点破碎——像从齿缝里漏出来的呻吟,又像溺水者在水面之下挣扎吐出的气泡。
他的肩膀偶尔轻颤一下,脚趾蜷起,不安地贴着冰凉的地砖。
他喘得越来越明显了,却依旧压着嗓子,像是太沉浸、太专注,也像是不允许自己彻底释放。
而这整一幕,全都落进了许轻的眼睛里。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每一次呼吸都震动着她的胸腔。他每一下喘息,都像是在她耳边呢喃。明明他没看见她,他甚至不知道她站在门口,可那种声音,那种气息,却像绕过了所有感官,直接扑进她的心跳里。
许轻的心跳乱了,胸口绷得像一根拉到极致的弓弦。
她想移开视线,可她的眼睛就像被磁铁吸住。
而黄默洋,依旧没有发觉。
他喘得更急促了些,唇微张,眉头轻轻蹙起,那只手的速度加快了一点点。不是急不可耐,而是陷得更深了。
她想转身离开,却像被钉在原地。
他的喘息变得越来越明显,喉咙发出几不可闻的破碎声音。
“……哈……”
许轻的腿抖了一下。
就在她终于要转身逃走的那一瞬,她的脚尖磕到了门边的防滑垫,发出一声极轻的“咯噔”。
黄默洋的肩膀猛地一僵。
他像是被猛地拽回现实,整个人立刻止住了动作。
他回头。
光线晃了一下。
他睁大了眼,眼珠像是骤然收缩的水面。
他的脸涨红了。
不只是耳尖——是整个脸颊,从颧骨到鼻梁,一点一点被血色浸染。阳光一打,那层红仿佛要从皮肤里渗出来。
他的眼睫很长,睫毛像是沾了水的黑羽毛,湿漉漉地耷在眼睑上,颤了一下,像是被风轻轻吹动。
喉结上下滚了两下,他像是想说话,但气息还没缓过来,嗓子发干。
最后,他勉强张开嘴,嗓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许轻姐……”
他只是红着脸,睫毛湿软,眼神躲也躲不开地望着她。
然后他急促地喘息着,一股股白浊落到了地砖上,又被淋浴冲走。
她几乎是逃的。没惊叫,也没摔门,只是本能地转过身,轻轻一靠,靠在外面的白墙上,呼吸却再也压不下去了。
心跳一下比一下快,像一头无形的兽,在胸口横冲直撞。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耳朵在发烫,整张脸像被蒸腾起来的热气包裹着,喉咙里又干又涩,仿佛说不出话来。
她闭上眼,想不去回忆,结果一闭眼就是他。
黄默洋。
他赤裸着上半身,肌肤泛着洗澡后细腻的潮气,薄薄的水珠顺着颈窝滑下去,没入腰线。他的睫毛出奇地浓密,低垂着像扇子一样。他惊讶地擡头看她的那一刻,脸颊一下红透,喉咙里还带着一丝细微却真实的喘息。
那种喘息,比什幺都更让人发烫。
她的呼吸骤然一滞,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
不是她故意去看,是真的……没能移开眼。
他叫她——“许轻姐”,声音不稳,带着破碎的慌乱,还有一丝……不安的脆弱。
那一声叫得她心头一颤,好像浑身被一道电划开了。
她从来没这样感觉过。
她以为自己只是暗恋他,心思不敢讲,压在心底。但现在她发现,这不是单纯的喜欢,是那种……身体也会跟着反应的喜欢。是更深,更混乱的渴望。是她从没经历过的东西。
黄默洋很快就穿好衣服了,门被推开的一瞬间,许轻条件反射地直起身,却不敢看他,只是低头看自己光着的脚趾,像个犯错的小孩。
“许轻姐——”
黄默洋站在她面前,声音还是带点鼻音。他手里捏着毛巾,擦着湿发,一边下意识地挠着头发,整个人显得格外手足无措。
他眼神闪躲着,又时不时偷看她的表情。
“那个……那个门锁坏了。”
他语无伦次,连平常的自信都没了,只剩紧张和懊恼,“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你别生气。”
许轻也慌,声音比她想象中还要高:“我没生气,我没事……可以理解的,青春期嘛。”
说完,她自己都想咬舌头。
黄默洋愣住了,好像没想到她会这幺说。他抿了抿嘴,脸却更红了,低低地笑了一下,又赶紧止住了,怕笑出来反而更尴尬。
“那……那我先去房间了。”
他说完转身走了,脚步有点急,像逃跑一样。
许轻看着他的背影,脑子里乱糟糟的。
她的心跳还在跳,快得像要炸裂。身体也还热着,那股热气黏在皮肤上,像洗澡水一样裹着她,一层又一层。
她不是孩子了,她知道那是什幺反应。
她也知道,从现在开始,她喜欢黄默洋——是生理喜欢。
她又做梦了。
第二次。
从浴室逃出来后,她蜷在床上,把头埋在被子里,心跳久久没缓过来。她不敢去回忆那个画面,可她的身体却诚实得要命。
不知什幺时候睡着了,像是晕过去那样,没有意识地掉进梦里。
梦的画面一开始是模糊的。
她站在走廊尽头,身后是关不紧的浴室门,空气里还有水汽,热的,混着点香波的味道。
她转过身,就看见了他。
黄默洋站在原地,眼睛却像烧着一样看着她。他的睫毛很浓,眼眶泛红,脸也红,像刚从热水里出来。身上只围了一条浴巾,水珠顺着胸口往下流。呼吸是急的,带着点喘,压着嗓子似的。
他朝她走过来,像被什幺牵引着。
她后退,心跳又快又痛,却不敢说话。
他走到她面前,低头,声音是低哑的:
“许轻姐……”
那一刻,世界好像都停了。
他伸出手,捧住了她的脸。
掌心是热的,掌心里有水,她脸颊也热得要命。她想后退,身体却像被定住。然后他俯下身,吻了她。
不重,不急,甚至有些颤抖。
可下一秒他就不克制了,吻落在脸颊、下巴、脖子——他把她轻轻推到墙上,身体贴了上来,压着她。
他低声喊她的名字,一遍一遍,像梦呓,像求救:“许轻姐……许轻姐……”
她喘不上气,却也不想推开。
她甚至在梦里感受到自己身体发软,腿都站不稳,腰像被抽空一样。
“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他说这句话时,眼睛湿湿的。
她还没回答,梦就断了。
像有人猛地拔掉了电源,眼前一黑,她整个人一下惊醒。
阳光刺眼。
她睁眼,盯着天花板,满身冷汗。心跳还在飞,脸上发烫,喉咙干到快冒烟。
她伸手摸了摸嘴角,好像还残留着那种温热的触感。
“……疯了。”
她小声说了一句,把脸埋进枕头里。
梦是假的,她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