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锐成为植物人的消息,如一枚深水炸弹,瞬间震动了整个龙腾集团。
与此同时,集团财务造假被媒体接连曝光,迅速引爆各大财经头条。次日开盘,股价暴跌,仅一小时便彻底跌停。
原本平静的高层走廊,空气里瞬间弥漫着压抑与不安。
董事会火速召开紧急会议,宣布由长子沈奕辞临危受命,接任集团CEO,并出任董事会主席。
沈奕辞在全体高管注视下,踏入总部大楼那道银灰色的大门。
他的沉着与冷静之下,是只有自己才知晓的沉重。
这里的每一寸空气都曾弥漫着他父亲那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气息。
那些肮脏的交易,他并非一无所知,只是曾经的无力感化作此刻唇间一丝苦涩的余味。
他目光如刀锋般划开议论纷纷的空气,声音不容置疑:“从今天起,集团将由我全权负责。”
短短一句,压住了全场的不安。
那几位蠢蠢欲动的副总裁瞬间收声。
高层会议室内,电话铃声与急促的脚步声此起彼伏。
沈奕辞接过助理递来的文件,快速浏览。那是关于龙腾财务造假的初步报告,里面的数字和手段,他并不完全陌生。
他淡声道,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立刻发布声明,承认那部分财务数据有误,已经启动内部审查。”
“那部分”,一个精准而危险的用词,划定了可以牺牲的范围,也守住了绝不能触碰的底线。
这是他接手这艘破船后,必须学会的残酷。
随即,他眉头紧蹙,仿佛要将所有纷乱的思绪压入眉心,随即斩钉截铁地命令道:“同时,举办一场大型慈善晚宴,全部收益捐给山区教育基金,捐款额不少于三千万。”
有人迟疑:“沈总,在这个当口做慈善,外界会不会认为我们是转移视线?”
沈奕辞擡眼,眸色凌厉,那锐利中却藏着一丝疲惫。“我们不做表面文章。”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却更显分量,“有些债,总是要还的。就从能还的开始还起。”
话一出口,他眼前倏地闪过云茵那双眼睛,她质问他时,那里面淬着的冰冷恨意几乎能刺穿骨血,与此刻他试图为之赎罪的“善举”形成了最尖锐的讽刺。
一股难以言喻的滞涩感蓦地堵在他心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这番“赎罪”,在她眼里,恐怕不过是鳄鱼的眼泪,是另一种更为高超的虚伪。
话音未落,会议室的大门被人从外推开。
助理面色紧张地快步走到沈奕辞身边,低声急报:“沈总,证监会和审计署的联合调查组到了,现在需要即刻接管财务部和数据中心。”
会议室里刚刚被压下去的骚动和不安,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再次弥漫开来。
几位高管的脸上血色尽褪,有人甚至下意识地合上了眼前的笔记本电脑。
然而,沈奕辞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波澜。他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只是平静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
他的声音沉稳依旧,甚至比刚才更加冷静,“王副总,你全程陪同调查组,提供一切所需资料,不得有任何隐瞒或阻碍。”
被点名的副总裁愣了一下,立刻点头称是。
沈奕辞目光扫过全场:“内部审查同步进行,与调查组的工作并行不悖。现在,除了配合调查组的必要人员,其他人回到岗位,做好自己的工作。慈善晚宴的计划,照常推进,而且要更快。”
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他率先走向门口,去迎接自接手这条破船后的第一个真正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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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门被推开,两名警官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值班护士默默退到一旁。
消毒水的味道混着凝滞的空气,让人喘不过气。
“沈时曜?云茵?”年长警官扫了一眼病历卡,语气像在念流水账,“书房那事,说一下吧。”
他没看云茵苍白的脸,也没在意她微微发抖的手指,只低头翻着记录本,像在完成一项烦琐手续。
“你们是第一发现人?”他头也不擡地问。
沈时曜握紧云茵的手,沉稳应答:“是,我立刻叫了救护车。”
云茵声音发颤却清晰:“是意外……我们都在场。”
警官终于擡眼,目光在他们脸上草草掠过:“你们确定没有打斗?没有别的情况?”
“没有,”沈时曜斩钉截铁,“父亲是自己撞到的。”
警官合上本子,语气平淡:“行,有需要再联系你们。”
两人快步离开病房,门一关,年轻警官就嘀咕:“这就完了?他俩对答如流得跟排练过一样……”
年长的警官早已掏出烟叼在嘴上,含糊骂道:“不然呢?一个植物人渣滓,两个完美证人,监控还坏了。"
他按下电梯按钮,语气越发不耐烦:"这种案子最麻烦,查了白查,还要写一堆报告。网上那些视频都处理不完,还得来这种地方走流程。"
电梯门一开,他率先跨进去,啐了一口:“这些有钱人的烂账,谁爱查谁查。赶紧交差走人。”
门关上后,沈时曜长长呼出一口气,握紧云茵的手,低声说道:“没事了。”
沈时曜拉住她的手,低声保证:“以后,无论发生什幺,我都会保护你。”
病房里恢复了短暂的宁静,心跳和呼吸声成为唯一的节奏。
云茵抱住他,脑袋靠在他肩头,声音轻得像风:“沈时曜我想回家,不想在医院待了。”
沈时曜怔了一瞬,很快答应:“好,我带你回去。”
家里空荡又安静,她窝在床上,面色苍白。
沈时曜走进厨房,笨拙地翻找锅碗,连米该怎幺洗都不懂。
刀在案板上磕磕绊绊地落下,手指被烫红,他皱眉,却没停。
很久以后,一碗热气腾腾的粥端到她面前。
“吃一点。”他声音低沉,带着不习惯的温柔。
她没有说话,只低头喝下去,心口却像被什幺悄悄撞了一下。
最让云茵感到意外的,是这场足以让沈家满门翻船的风暴里,竟有人能够稳坐钓鱼台。
苏耀连,副市长。
在她的认知里,这个人早该和沈家锐一并被拖下水——毕竟他们狼狈为奸多年,财务造假和性贿赂案里都有他的影子。
可现实却让她看到另一面——沈家锐成了植物人、被万人唾骂,而苏耀连依旧笑容可掬地出现在市政会议的镜头里,领带一丝不苟,像什幺事都没发生过。
看来,这位苏副市长的权力,比她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
云茵盯着电脑上苏耀连的新闻照,唇角缓缓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