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清,我不知道你为什幺要这幺做,事到如今也没有必要谈论对错,你是金都太子,各自为营,我不怨你,但那些都是我的血缘至亲,我求求你,救救他们。”尽管凌妍儿失去了记忆,但她的心在听到沈复那些话后便克制不住地作痛,泪如雨下。
凌妍儿从不曾觉得这般无助,而让她更为痛苦的是,她没有力挽狂澜的能力,甚至唯一能做的便是求助这个让她陷入这般境地的罪魁祸首。
“我为什幺要帮你?”凌妍儿的一番话让裴元清也随之变得清醒了过来,他脸上的怜悯心疼顷刻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是一抹冷笑。
是啊,他们生在不同国度,从一开始便注定了是敌对,裴元清肩上背负着的是国恨家仇,那些痛苦的经历让他无法放下,便是累及无辜徒添罪孽他也在所不辞。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求你,我也没有什幺可以再与你交换,但就当我死皮赖脸,你若肯将他们救出,放他们两家一条活路,我凌妍儿愿对天发誓,今生今世我愿为奴为仆报答你的大恩大德,从此怨恨皆无,唯命是从。”凌妍儿卑屈乞求着裴元清,只她一无长物,唯剩这副躯体。
裴元清或许并不稀罕,但这已经是她的所有了,凌妍儿已在心中做了无怨无悔的取舍。
凌妍儿甘愿为奴为婢,似得偿所愿,但裴元清的心中不知为何有几分苦涩,他漠然看着凌妍儿,冷笑道:“好啊,我可以帮你救他们,但你要先证明给我看,你的忠心。”
“你想要我如何证明?”凌妍儿便似抓到了希望,黯然的脸色掠过一瞬焕然。
“我要你亲手杀了沈复。”裴元清声色俱厉,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好不容易生起的那一丝微弱的火光猛然熄灭,凌妍儿的脸色骤然又变得灰白黯然。
沈复便似裴元清心中的症结所在,只要他活着一日,他便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处之泰然。
凌妍儿内心万分痛苦,裴元清固然可恶,但此刻她最恨的人却不是他。
她虽丢了记忆,但结合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稍微想想,便知要论其根本,害得沈复陷入这般险境的人其实是她。
若非她让沈复去杀人,他又怎幺会和裴元清扯上关系,当初是她亲手种下这因,今日自然要自食其果。
“是不是只要我亲手杀了沈复,你就答应帮我救出凌、尹两家?”凌妍儿泪眼愁眉,百般不忍但也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擡头看向裴元清,再次确认道。
“绝不食言。”裴元清颔首,郑重其事道。
凌妍儿闻言没有再说话,她用手背擦去自己脸上的泪,只泪擦去了,却抹了满脸颊的鲜血,她毅然决然站了起身,从房间走出,去向大堂。
元骜和其余几名侍卫都在大堂,骤见凌妍儿又折了回来还满脸是血,不住面面相觑,但谁也没有同她说话,直到凌妍儿走向元骜。
“把刀给我。”简短的四个字,凌妍儿说得悲壮之际。
元骜怔了怔,是不知凌妍儿又想着作出什幺惊人之举,他正迟疑着,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随之而来的裴元清向他使了默许的眼色。
元骜会意过来,这便不再犹豫,将锋利的短刀交到了凌妍儿的手中。
凌妍儿接过短刀,随之便在沈复的身旁跪了下来,她极力克制,但眼泪还是止不住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
凌妍儿伸手抚了抚沈复的脸庞,泣不成声,只勉强能听见:“沈大哥,对不起,此生是我亏欠了你,若有来生,我定会偿还。”
沈复心领神会,濒死之际却是露出一副坦然自若,他本来就没想着能活着离开,能死在凌妍儿的手里,定下来生的情缘,上天对他已算不薄。
沈复安然将眼睛闭上,许是怕凌妍儿不知从何下手,他甚至主动仰起了脖子,示意她下手的位置。
凌妍儿眼泪涟涟,沈复的模样早已被泪水模糊,她握着短刀的手颤抖不已,心中的绝望却逼迫着她前行,转眼间,锋利的刀刃已经抵到了沈复的颈边。
而这一幕,裴元清自始至终都是冷眼看着,直至凌妍儿下定决心狠下心来,眼看锋利的刀刃就要划破沈复的喉咙让他血溅当场,他才终于出手,夺了凌妍儿手中的刀。
就在那一瞬,他从她的脸上看到了死志,他将她逼到了绝路,如果他料得不错,凌妍儿杀了沈复之后便会自尽。
“够了,既然你已经证明了你的忠心,那我也会信守诺言,沈复这条贱命暂且留着,我尚有用处。”裴元清抓着凌妍儿的手臂,将她从沈复的身旁拉开,他假装没有看见凌妍儿此刻脸上的愕然,一副倨傲道。
裴元清素来清醒,此举定有他的思量,元骜并不担心,只朝旁人使了眼色,沈复便被拖下关了起来。
裴元清拉着凌妍儿回到了他下榻的客房,凌妍儿不免讶然,这还是她第一次到他的房间里。
相比她或旁人的房间,裴元清的房间里充斥着淡淡的药味,许是他常常需要药浴的原因,房中放着一个巨大的浴桶。
裴元清将凌妍儿摁坐在椅子上,随后找来了伤药,亲自给她上药包扎。
许是平静下来的缘故,凌妍儿终于有所感觉,手掌的伤口痛不堪忍,她皱紧了眉头,额间也因剧痛而渗出着层层细汗。
裴元清虽一言不发,但也看出了凌妍儿的苦痛,他再度放轻了动作,止血生肌的药粉小心翼翼铺满着凌妍儿手中的伤口。
凌妍儿疼得冷汗渗了一阵又一阵,裴元清倒下药粉之际,那灼热刺痛更是疼得她快将昏厥过去一般,凌妍儿不忍再看,便将视线从伤处转移,看向裴元清。
“你不是很想沈复死吗,为什幺……”凌妍儿疑云满腹,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沈复能够逃过一劫凌妍儿自然开心,但她更怕裴元清是在酝酿着更为残忍的计谋,毕竟落在他的手里,痛快的死去有时候反而是一种解脱。
“你不是要救凌、尹两家,若我的身份暴露,怕是会让他们罪加一等,就让沈复去吧,以他的身份,没有人会生疑。”裴元清一脸轻淡说着,看似漫不经心,只手上的动作一瞬不见停顿。
“嗯,只要能救出他们,一切都听你的。”凌妍儿敛了些脸上的神色,细细应了一声。
凌妍儿垂下眼眸,顺势将适才的心事掩藏。
还好,他没看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