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家大宅一如往常地安静，像一只沉睡中的白色兽类，爪牙收敛，却仍透着难以忽视的气场。高挑的落地窗将傍晚的光线细细洒进来，映在抛光的大理石地面上，折出斑斓水光，连客厅中央那盆懒洋洋的龟背竹也仿佛懒得动弹，只静静晒着阳。
余晏瑛坐在沙发，修长的双腿交叠，看似随意倚靠，实则全身绷得紧。他的目光表面上落在投影幕上滚动的新闻画面，眼角余光却像野猫的尾巴，时不时撇向不远处那个正低着头玩手机的女孩。
客厅里弥漫着空调送出的微凉气流，王绮绮正坐在落地窗旁的地毯上，双腿盘起，像只软软的糯米团子。她穿着洗得蓬松的白色T恤，头发歪歪地扎着马尾，额前几根浏海随着手机震动轻微跳动。她的注意力全数灌注在萤幕上，整个人像是被手机吸住了灵魂。
余晏瑛心里却想着后天的出差行程。他要去的是俄罗斯，天寒地远不说，任务机密程度极高，会俄文的高层又寥寥无几，最后定案——只能是他。
他本该已经打包好、计划好，却为了「该不该离开」这件事，反复斟酌了三天。
他不喜欢这样。自己不在掌控内的情况让他烦躁，更何况，还要把这女孩独自留在这栋太过安静的宅邸中。昨天下午，他才把那支特地挑的手机扔给她，语气冷淡到懒得解释。
可此刻他却鬼使神差地开口：「我要出差。」
「喔。」她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手指还在屏幕上滑动戳戳，像在和什么特别重要的虚拟小动物互动似的。
他眼神微凝，语气不自觉拉重：「出差七天。」
「会长这好好玩哦。」她终于擡头一笑，像一块棉花糖刚刚进了微波炉一样，融出甜丝丝的表情，摇着手机兴奋地展示新发现。
……这女人是巴不得他快点走吗？
余晏瑛脸色沉了两分，眸色如积雨云聚拢，下一秒，便跨步上前，干脆俐落地夺走她的手机。
王绮绮惊叫一声，像炸毛的小猫：「哎哎哎！会长！别收回去——！」
「既然我不在家妳也无所谓，那根本不需要这支手机。」他语调冷得像刚从冷冻库搬出来的冰块，目光扫过萤幕，自动解锁。
一连串对话框立刻跳出：
【黄博士：妳超可爱哈哈哈～说真的，妳是不是哪家的大小姐，才长的那么有气质呢】
【黄博士：贴图选得也太疗愈了吧～妳用这张熊熊贴图的方式好像在撒娇欸(/ω＼)】
【黄博士：我晚上还想跟妳聊天，可以吗？】
余晏瑛眼角的青筋如地图线条突起，脸色像墨滴落在雪地里。
「……黄博士？谁…」
王绮绮倒是一点自觉也没有，像只兴奋的八哥一样跳到他身边，自顾自地解释那手机是怎么被人发现的、怎么教她安装软体的、怎么加好友的……声音软绵绵的，一点也没发现某人怒气正在飙升。
余晏瑛的脑袋已经自动补全整个过程。他送的手机成了她被搭讪的起点，她甚至……还觉得这是一件新奇有趣的事？
萤幕上的贴图一张又一张，像是在他的尊严上蹦迪。他咬牙切齿地盯着萤幕，脑中已经浮现把黄博士调去极地冷冻库的请调单。
「妳竟然……」他语气低沉，压不住怒意。
「会长，我做错什么了吗？」她发现不对，声音立刻小了半个音阶，眼神像被主人骂了的仓鼠。
他心里明明想说：妳让陌生男人碰妳的手机、装软体、加好友还敢说妳可爱？
但最后他却挤出一句：「妳竟然……上班偷懒。」
「……啊……」她像是心虚的泡芙一样慢慢塌下来。
「真是太大胆了。」竟然回了五十几张熊熊贴图……他脸色一沉再沉。
「对不起……会长。」她声音越来越小，像被淋湿的纸巾。
余晏瑛盯着手机，像在看一颗倒数计时的手榴弹。他知道，这不是王绮绮的错，可他就是气，气得不讲理，气得想吵一架才舒服。
「手机我先没收。」
「哎——不要！」她扑过来要抢，眼眶已经泛红，「那是会长送我的礼物耶！」
「妳拿去勾男人就不是礼物，是通讯武器。」
「勾男人……是什么意思……」她急得像在烧锅底，最后脱口而出：「我长那么大都没有收过礼物……请不要收回去。」
胡说，从她出现在他家之后，他买了多少东西给她，吃的、穿的、用的……可是，这话说得他一愣。他忽然意识到，那天把手机扔给她时，她确实问「这是什么」，而他……亲口说了：「是礼物。」
客厅突然静得连钟表声都变得刺耳。余晏瑛盯着她急红的脸，喉头像被什么堵住。
「那出差……」
「会长，什么是出差？」
他差点喷笑。这小妞……原来从头到尾就不知道「出差」是什么意思？
「出差是我要离开这里七天，七天里妳都会看不见我。」
她肉眼可见地惊慌了，像小狗听到关门声。「为什么？会长要去哪里？会长为什么要离开……会长不要丢下我。」
余晏瑛听着，嘴角终于微微勾起一点点。
「……手机还妳。」他迅速封锁黄博士后，将手机还她，「妳之后不准再把手机拿给任何人看。」
她接回手机，却开心不起来，抱着他的手臂黏在他身边，步步紧跟，仿佛下一秒他就会消失。就这么一路，跟他回到了二楼的卧房。
「妳偷懒的结果是必须——得到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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