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生个重孙子)

重阳节前一天。

两拨人在福州长乐机场碰头,秦森让阿哲把秦崇立擡上商务车,赛娜和特护拎着医疗箱跟在后头。

两辆车一路没停,直接开回秦家村。秦崇立的别墅在村东头,是栋六层,带个大院子的中式别墅。

阿东他们每年都回,熟门熟路。维克兄弟俩和赛娜第一次来,见到院子里围着一堆人,倒是有点不自在。

秦崇立刚被阿哲和特护擡下车,大门里就冲出来个中年女人。

是秦崇立的大老婆苏桂芬。

她看着被擡下来的人——薄被盖到腰,下半身空荡荡的,眼睛一下就红了。

她转身攥住秦森的胳膊就嚎:“怎幺会弄成这样?!你怎幺没把你爸看好?去年还好好的,怎幺这次回来就没了腿?!”

事情她早就知道,可亲眼见到人,还是难以平静。

秦森没躲,任她把衬衫袖子攥得发皱,另一只手轻轻拨开秦商耳边的碎发。“热不热?热就进屋吹空调。”

苏桂芬见秦森不理她,愈发激动,拳头往他胸口捶:“你二伯说这事不简单,到底怎幺回事?你倒是说啊!”

秦商想开口,被秦森用眼神制止。这时秦森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跳着“周国新”的名字。他想走,却被拽得死死的,手机在拉扯中掉在地上。

秦森终于不耐烦地擡眼看向她,“妈,他去他小老婆那儿,从不让人跟着,我能有什幺办法?”

苏桂芬动作一滞,手还攥着他袖子,半晌说不出话。她早猜到秦崇立在美国有家,但从没人当面捅破过。

秦森挣开她的手,捡起手机,走到院子角落给周国新拨了回去。车间那边出了岔子,原材料卡在路上,客户又急要。老鬼和周国新都急得没办法,这通电话聊了将近一个小时。

等他回屋的时候,客厅里安静不少。秦崇立歪靠在沙发上,口角流着口水,是术后并发导致的中风偏瘫,特护正蹲着给他擦脸,他嘴里发出含糊声,却没人听得懂他说什幺。

维克兄弟俩坐在餐厅,一个摆弄着电脑,一个手游打得正起劲。

苏桂芬见秦森进来,没再像刚才那样扑上去吵闹,只看了他一眼,就转身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又从厨房里探出头:“你奶奶在里屋盼半天了,去看看吧。”顿了顿,又补一句:“你爸的事,她还不知道。

秦森“嗯”了声,伸手牵了秦商就往西屋走。

对这个家里的其他人,他们向来疏离,唯独对这位卧床老人,还存着点勉强的温情。

因为秦崇立无后,不知是真心还是别的,这老太太是真把他俩当亲孙子疼。

西屋的门推开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护工刚收拾好药碗出来就撞上两人,她打了声招呼。

奶奶靠坐在床头,看见两人进来,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

“奶。”秦商先开口。

奶奶的视线在两人脸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在秦森身上,“每年就盼着这个时候你们能回来……”她喘了口气,又看向门口,“阿立呢?怎幺没过来?”

秦森叫了人后,就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他刚回来累,歇着呢。”

奶奶点点头,眼里有失望,但没再多问。

聊了几句家常后,她突然捉起秦商的手腕,问:“阿妹啊…在美国……找着好人家没?”

秦商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了蜷,低头盯着被面上的纹路,没应声。

奶奶以为她害羞,自顾自地说下去,“村里跟你一般大的,十七八就定亲了,你要是没找着,奶给你留意,都是知根知底的,别拖到年岁大了就不好找。”

秦森在一旁听着,眉梢挑了下。

这话像点着了奶奶的话匣子,她和秦商一个个数着村里单身小伙子的家底,秦商有一句没一句地应。

说得来劲时,她看向秦森,带着点嗔怪:“还有你!老大不小了……什幺时候给我生个重孙子?”

她气息有点不稳,歇了歇又说,“我还能……抱抱他……”

秦森往她倾了倾,故意逗她:“奶,你这身子坐都费劲,生出来抱得动吗?别没抱稳,闪了腰。”

“你这混小子!嘴里就没个正经话!”奶奶气笑了,擡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胳膊,“抱不动,我也能看着他笑!听他喊太奶!”

“女朋友都没有,怎幺生。”

老人一听,又来劲了:“村西头那个阿英,人长得标致又能干,你这次带她去一起去美国,明年我就能抱重孙了……”

“奶,你这是拐卖呢?说带就带?人家阿英同意了吗?”

“你傻啊,费点心思追啊,送礼物,约吃饭。”

“没钱搞这些。”

老太太听到这话,一下就精神了,在床缝、枕头下、床头柜里摸来摸去,忙活半天掏出四个塑料袋,把里面的三千六百块全塞他手里:“拿去,第一次约姑娘别小气,挑贵的,吃好的,听见没?”

“好。”秦森接过,全揣进兜里。

又聊了好一会,老太太精神开始萎靡,眼睛时不时耷拉。

秦森从兜里摸出个金镯子,给老人家戴上后,就扶她躺下。

见两人要走了,老太太突然抓紧他们的手,“阿英和阿平都是好孩子……好好处啊。”

“好,一会就约她去。”

秦商笑了下,没说话。见奶奶还执拗地盯着她,才微微点头,应了声“好”。

从西屋里出来,天色已经暗沉。

吃晚饭的时候,苏桂芬给秦商夹了个饺子放瓷碟里:“在美国肯定没好好吃饭,又瘦了,你小时候浑身都是肉,那时多可爱。”

秦商没吃那个饺子,她妈妈是秦崇立的情妇,苏桂芬知道,大闹过,没用。气就撒她身上,动则打骂,后来她妈妈怀孕,秦崇立怕闹出什幺波折,就把苏桂芬赶回了福建,一回就再也没让她回美国。

见秦商不接话茬,她又给秦森夹了个饺子,“你也瘦了,在美国是吃不惯……”

“吃得惯。”秦森打断她。

饭桌又变回了沉默,直到阿东他们放了碗筷,陆续离开,苏桂芬才又开口:“阿森,这次我想跟和你们一起回美国,你爸这样,身边不能离人。”

“他身边不缺人。”

“外人到底是没有……”

“妈,”秦森再次打断她:“他人好好的,都不让你过去,现在成废人了,你过去做什幺?”

“我……我就是想一家人待在一起。”

秦森没答应,放下筷子就离开了餐桌。

苏桂芬不算恶人,但又蠢又能搞事,这次回来,她和二三叔伯走得密,无非就是那两人捣鼓着她去接管单义联,而她答应了。威胁倒没有,就是蠢人搞起事来,没有章法,他没有那个闲心去应付这些鸡毛蒜皮。

晚饭后,秦森在五楼阳台站了一会儿,望着院子里交头接耳的二三叔伯和苏桂芬,嘴角勾了下。直到秦商出来叫他,他才转身回去。

这一晚过得还算平静,夜里偶有狗吠响起,又很快沉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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