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软弯了弯唇角，目光落在他清俊的侧脸：“是啊，真的好久不见。西门助教还是这幺年轻，一点没变。”
“早不是助教了。” 西门晗昱的指尖在白衬衫袖口轻轻摩挲，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
“后来留校任教，现在是副教授。你…… 叫我名字就好，或者西门学长也行。”
“西门学长。” 苏软顺着他的话改了称呼，尾音微微上扬，却在触及他眼底的认真时，莫名有些慌乱，
连忙转开话题，“您还在生物实验室？当年您带我们做的那个细胞染色实验，我到现在都记得步骤。”
“嗯，还在原来的实验室。” 西门晗昱点头，喉结轻轻滚动，像是鼓足了勇气才开口，“校庆结束后，能不能…… 来一趟实验室？我有东西想给你。”
苏软有些惊讶，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方便吗？会不会打扰您做实验？”
“不打扰。”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等你忙完，我在实验室等你。”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大多是关于校园的变化、当年的教授近况。
苏软说着说着，发现西门晗昱总是在她停顿的间隙才开口，目光偶尔落在她脸上，又会飞快移开，像怕被烫到似的。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像隔着一层薄纱，看得见彼此，却摸不透心思。
分开时，苏软转身走向大会堂，没注意到身后的西门晗昱站了很久。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指节泛白，掌心沁出薄汗。
心里像被什幺东西堵住了，又酸又胀 —— 如果他能再勇敢一点，在她熬夜做实验时递上一杯热牛奶，
在她拿到奖学金时说一句 “我为你骄傲”，在她分手那天把肩膀借给她，是不是现在站在她身边的人，就会是自己？
苏软走进大会堂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她刚找了个空位坐下，就有几个穿着校服的女生围了过来，
眼里闪着兴奋的光：“您就是苏软学姐吧？我们在优秀毕业生展栏里见过您的照片！”
苏软看着她们青春洋溢的脸，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忍不住笑了：“你们好。”
“学姐，您现在在哪里工作呀？听说您当年拿了好多专利，是不是进了顶尖的生物公司？” 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追问，眼里满是崇拜。
苏软握着水杯的手顿了顿，坦然地笑了笑：“前段时间刚离职，现在还在待业呢。”
“啊？” 女生们有些惊讶，随即又七嘴八舌地说，“学姐肯定是在挑更好的机会！像您这幺厉害的人，肯定有好多公司抢着要！”
苏软被她们的热情逗笑，心里却掠过一丝复杂 —— 她现在的状态，能像普通人一样去上班吗？
阎家那几个男人，怕是不会同意她挤地铁、加班到深夜吧。她岔开话题：“你们是大一新生？适应大学生活了吗？”
“嗯嗯！我们是生物系的！” 女生们立刻打开了话匣子，从课程难度聊到食堂的糖醋排骨，
苏软静静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话，看着她们眼里的憧憬，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 那是属于青春的、毫无杂质的期待。
校庆典礼持续了两个小时，领导讲话、学生代表发言、校友分享…… 苏软听得有些走神，直到散场的音乐响起，才跟着人群走出大会堂。
刚到门口，就看到西门晗昱站在香樟树下，白衬衫被风吹得轻轻扬起。
“西门学长。” 苏软走上前，声音轻快。
“去吃饭？” 他擡头看她，眼里带着笑意，“学校附近有家不错的餐厅。”
“不如去食堂吧？” 苏软突然想尝尝当年的味道，眼里闪着期待，“我好久没吃食堂的番茄炒蛋了。”
西门晗昱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
他带她去了教师食堂 —— 苏软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不同于学生食堂的喧闹，这里很安静，菜品是自助形式，想吃什幺自己夹，最后称重结算。
苏软夹了一小份番茄炒蛋、半份青菜，又盛了半碗米饭。
西门晗昱看着她碗里寥寥的菜，没说什幺，只是转身拿了一瓶原味酸奶，放在她手边：“饭后喝点这个，助消化。”
两人相对而坐，筷子碰到餐盘的声音格外清晰。
苏软扒了一口饭，番茄的酸甜味在舌尖散开，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 —— 那时她总在打工间隙匆匆来食堂吃饭，
西门晗昱偶尔会端着餐盘坐在她对面，默默陪她吃完，再一起去实验室。
“好像做梦一样。” 苏软感叹道，眼里带着怀念。
西门晗昱擡眸看她，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想说 “我也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味道还好吗？”
“嗯，比我记得的还好吃。” 苏软笑了笑，夹了一筷子青菜。
“现在…… 没工作？” 西门晗昱犹豫了很久，还是问出了口，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她。
“嗯，刚离职。” 苏软没多想，坦然点头。
他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又问：“那…… 有男朋友了吗？”
苏软夹菜的动作顿了顿，擡头看他，脸上浮起一抹浅淡的笑：“算是…… 有吧。”
“算是？” 西门晗昱的声音突然有些沙哑，他想起一周前看到的阎景川 —— 那个穿着军装、气场强大的男人，是阎家的五少，国家二把手的儿子。
他们这样的人，和苏软之间，隔着的又岂止是身份？
“他们对我很好。” 苏软斟酌着措辞，没说太多，“但…… 还没到爱的地步。”
“他们？” 西门晗昱捕捉到那个字眼，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却没追问。
他低下头，看着碗里几乎没动的饭菜，心里像被什幺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 原来她身边，已经有了别人。
可那句 “没到爱的地步”，又让他生出一丝不该有的期待。
“吃完了吗？” 他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我带你去实验室。”
实验室里很安静，只有冰箱制冷的低鸣和仪器运转的轻响。
苏软看着熟悉的操作台、贴着标签的试剂瓶，恍惚间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 穿着白大褂，熬夜做实验，西门晗昱就站在旁边，耐心地指导她调显微镜。
西门晗昱穿上白大褂，动作熟练地准备实验器材。他先在烧杯里配制硝酸银溶液，指尖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
滴管滴入的每一滴试剂都精准无比；又取了另一个烧杯，配制重铬酸钾溶液，溶液的橙红色在灯光下泛着光泽。
“西门学长，您要做什幺实验？” 苏软好奇地问。
“给你做个东西。” 他笑了笑，没多说，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心形的硅胶模具，放在铺了纸巾的操作台上。
苏软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专注的侧脸。他微微蹙眉，睫毛很长，阳光透过通风橱的玻璃落在他手上，将每一个动作都勾勒得格外清晰。
他先用滴管吸取重铬酸钾溶液，小心地滴满心形模具的凹槽，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再换一支滴管，吸取硝酸银溶液，轻轻滴入凹槽中。
几乎在溶液接触的瞬间，鲜艳的砖红色沉淀就冒了出来，像突然绽放的花，一点点填满整个心形。
苏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 那红色极其浓烈，像燃烧的火焰，在透明的溶液中格外夺目。
西门晗昱静静地等了几分钟，待沉淀完全沉降，才用滴管吸走上层的清液，将模具放进干燥箱。
“等十分钟就好。” 他说着，脱下手套，转身看向苏软，眼里的情绪复杂得让人看不懂。
干燥后的红色粉末细腻得像胭脂，他小心翼翼地将它装入一个精致的迷你玻璃瓶，又用银链穿过瓶口，做成一个小巧的吊坠。
“这个叫铬酸银，” 他走到苏软面前，声音低沉，“化学里最稳定的红色之一，不怕水，不怕光，永远不会褪色。”
他拉起苏软的手，将吊坠放在她掌心。那红色在阳光下泛着光泽，像一颗凝固的心脏。
“我对你的爱，如同这抹炽热的红色，沉淀于时光，永恒不变。”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眼睛，“从六年前第一次在课堂上见到你，就沉淀在时光里，从未变过。”
苏软猛地擡头，眼里满是震惊。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软软，我喜欢你很久了。” 他将她的手按在自己额头上，
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很突然，可我不想再等了。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苏软张了张嘴，想拒绝，却被他打断：“我不是逼你现在回答。” 他的声音里带着哀求，“你可以慢慢想，我会等你，多久都愿意。”
苏软的心乱成一团麻，她用力挣脱他的手，转身就往门口跑。指尖触到门把手时，她甚至没敢回头看一眼。
实验室的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两个世界。西门晗昱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最终发出一声悲凉的轻笑。
手里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可那抹红色的吊坠，终究没能留住她。通风橱的灯光照着他孤单的身影，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