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阂

沉沦
沉沦
已完结 梵华山茶与芍药

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知凛蜷缩在后座,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每一次微小的颠簸都让被过度使用的肌肉发出无声的哀鸣。张翊渊最后那句冰冷的“记住你是谁的东西”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脏,勒得她喘不过气。口袋里那个冰冷的礼盒像是烧红的烙铁,烫着她冰冷的皮肤,提醒着她刚刚经历的一切——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和视频,那些被强制记录下的、彻底剥夺她尊严的时刻。

朱承弈沉默地开着车,从后视镜里观察着她。她像一只被暴雨彻底打湿、羽毛凌乱、瑟瑟发抖的雏鸟,狼狈得惹人怜惜,也……更容易被掌控。

车子最终驶入了朱承弈那处高级公寓的地下车库。引擎熄灭,车库的声控灯亮起,惨白的光线照亮了车内的空间。

死一般的寂静。

“到了。”   朱承弈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刻意的柔和。他解开安全带,回头看向她。

就在他目光落下的瞬间,知凛像被电击般猛地擡起头。脸上未干的泪痕交错,眼神里是空洞的绝望,还有一种濒临崩溃的恐慌。她看着朱承弈那张英俊、沉稳、在她眼中曾是唯一救赎的脸,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对自己的厌弃感瞬间吞噬了她!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她被张翊渊的月嫂领进那栋房子!他在外面等了那幺久!他能想象里面发生了什幺吗?不,他肯定能想象!他会怎幺看她?一个被另一个男人玩弄、羞辱、拍下那种视频的脏东西?

“对不起……”   知凛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身体抖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朱……朱先生……对不起……”

朱承弈微微蹙眉,声音放得更软:“知凛?为什幺要道歉?这不是你的错。是他……”

“不!是我的错!”   知凛猛地打断他,泪水再次汹涌决堤,“我好脏……我身上都是……都是他的味道……”   她神经质地开始用力擦拭自己的嘴唇、脖子,仿佛要擦掉那无形的烙印,“他拍了……他拍了视频……我不知道他会……”

她语无伦次,巨大的羞耻感和对朱承弈可能厌弃她的恐惧让她彻底失去了理智。她需要一个证明,一个证明自己还有一点价值、朱承弈还没有完全厌弃她的证明!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她猛地扑向驾驶座和后排之间的空隙,身体因为疼痛和僵硬而动作变形,几乎是摔撞过去。

“朱先生!”   她擡起泪眼,眼中是疯狂的恳求和无助的恐慌,“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她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勇气,将自己的唇用力地、笨拙地印向朱承弈的嘴角,“我不脏……你摸摸我……你亲亲我……求求你……不要嫌我脏……”   她的吻毫无章法,更像是一种绝望的撞击和乞求,泪水沾湿了朱承弈的脸颊。

朱承弈的身体在她扑过来时微微一僵。她那混合着张翊渊气息(烟草、男性沐浴露、以及情事后的味道)、泪水和自己崩溃情绪的味道扑面而来。有那幺一刹那,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嫌恶和紧绷——那是领地意识被侵犯的本能反应,是对“猎物”身上沾染了他人气息的天然排斥。

但他脸上没有露出分毫。

他任凭她像抓住浮木一样紧紧抓着他昂贵的外套,任凭她带着血腥气和泪水的唇在自己脸上胡乱印下冰凉绝望的吻。他甚至没有立刻去擦脸上的湿痕。

在她崩溃的哭求和索吻中,他缓缓擡起手。

没有拥抱她,没有回吻她充满绝望的唇。

他只是用一只手,带着一种充满掌控意味的沉重力道,按住了她不断发抖的后颈,强迫她停止了那绝望的亲吻。

“嘘……安静。”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或者说,命令。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颈后冰凉的皮肤,仿佛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动物,但那动作里蕴含的力量却让她无法挣脱。

他另一只手擡起,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她沾满泪水和冷汗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指腹擦过她被泪水泡得有些肿胀的眼睑,也擦过她嘴唇上可能存在的、不易察觉的细小伤口。

然后,他的脸靠近了。

知凛以为他要吻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身体依旧在剧烈地颤抖。

然而,朱承弈的嘴唇最终落在的地方,不是她索求的双唇,也不是她布满泪痕的脸颊。

一个极其轻柔的、带着近乎圣洁安抚意味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

这个吻,冰冷而疏离,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怜悯。

“好了,没事了。”   他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包容,“你累了,也吓坏了。那些……都不重要。”   他的话语像羽毛,轻轻拂过她崩溃的神经,却又像冰锥,精准地刺穿了她试图证明自己“不脏”的渴望——他的回避,本身就是最明确的答案。

他轻轻松开了按在她后颈的手,那带着掌控意味的力道消失了,但留在皮肤上的凉意却更深了。

“我们回家。”   他平静地说,仿佛刚才那场崩溃的索吻从未发生,“你需要休息。一切都会好的,我会处理。”

他解开自己这边的安全带,下车,走到后座打开车门,向蜷缩在里面、眼神更加茫然和空洞的知凛伸出手。

那只手,干净、修长、骨节分明,象征着力量和救赎。

知凛看着那只手,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皱巴巴的衣服、口袋里那个冰冷的礼盒、以及仿佛还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屈辱。朱承弈的吻没有落在她渴求的唇上,那充满怜悯的额头一吻,那句“那些……都不重要”,像一盆冰水,浇熄了她最后一点妄图抓住“温暖”的火苗,却奇异地让她那濒临爆炸的、自我厌弃的恐慌,暂时被一种更深沉的麻木和绝望覆盖。

她颤抖着,将冰冷的手,放进了那只看起来温暖有力的大手里。

朱承弈稳稳地握住,微微用力,将她从车里扶了出来。她的脚步虚浮,几乎靠在他身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冰冷和细微的颤抖。

他搂着她,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走向电梯。他的步伐沉稳,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带一个受惊的朋友回家。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触碰到她身上残留的、属于张翊渊的气息时,他心底翻涌的究竟是什幺。不是纯粹的厌恶,而是一种更复杂的、混合着占有欲被挑衅的怒意、对“游戏”目标被玷污的不快,以及……一种更隐蔽的、对即将展开的“报复”和更深层次“清洗”的冷酷算计。

知凛被他半抱着,机械地移动着脚步。口袋里那个冰冷的礼盒随着步伐一下下硌着她的腿。朱承弈的体温隔着衣服传来,却无法温暖她分毫。他刚才的回避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缓缓切割。那句“我会处理”像一句咒语,既带来一丝渺茫的希望,也带来更深的、未知的恐惧。

她以为逃离了张翊渊的别墅就是逃离了地狱,却不知道,自己正被朱承弈以一种更优雅、更不易察觉的方式,带向另一个深渊的边缘。她身上带着张翊渊施加的耻辱烙印,而朱承弈,则要成为那个重新“拥有”她、并替她“洗刷”耻辱的人——以他的方式,和他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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