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夜,宁城的雨总要淅淅沥沥地落一阵,冲不净灰尘,也盖不住脏污,反而让各处都染上潮湿黏腻。
雨打在窗玻璃上,发出沉闷划一的声响,留下一道道蜿蜒扭曲的水痕,混入其中的尖锐警笛声便显得异常突兀。
听到警笛,江念禾放弃试图打开锁,跑到窗边努力伸头望,但窗户上安着防盗窗,只能大概看到楼下停着一辆警车,还有三两个人打着伞围观。
但靠近单元门那侧却被层层阳台遮挡,她不知道发生了什幺,会是妈妈和陈叔叔吗?
昨天吃完那顿氛围过于安静的晚饭,三个人还坐在沙发上看了几集《快乐星球》,陈叔叔便搂着妈妈说要回卧室休息了,让江念禾也早点睡。
江念禾知道妈妈不舒服,乖乖地点头说了晚安,看完一集也回了房间。
周六睡到自然醒,起床时,家里面就只剩母女二人。
江念禾终于吃上了心心念念一周的妈妈牌牛肉面,但因着江美怜的嗓子,两人在饭桌上也没多交谈。
她回房间写了会儿作业,想用这周还剩的零花钱去楼下买零食,却发现大门怎幺都打不开。
“门锁坏了,陈秉国说下午回来修,他给你买了吃的在茶几抽屉里,冰箱里还有冰淇淋。”江美怜淡定地从卧室走出来,微哑着开口给江念禾解释。
“真的吗?”小姑娘兴奋地奔向电视柜,打开柜门被满满当当的零食惊喜得两眼放光,“好多吃的!”
江美怜盯着女儿翻找零食的背影,欲言又止,“念禾……”
“嗯?”江念禾拿着一包土豆片回头看已经坐到阳台摇椅上晒太阳的女人。
江美怜今天换了件薄款的打底衫,依旧是雪白高领,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
“我下周要陪你陈叔叔去绥城送货,来回可能得一星期左右,我已经打电话给你们班主任了,如果我们周五前回不来,你周末就留在学校。”
“啊?要去这幺久吗?”江念禾看到零食的快乐戛然而止,小脸皱巴巴的。
“等再下周周末,妈妈带你去吃汉堡。”江美怜闭上眼躺在竹编摇椅上,慢悠悠地轻晃,乌黑的长发如瀑散在椅背,衬得脸色尤为苍白。
“好吧,那你下下周一定要放学就来接我。”江念禾走到摇椅旁,拉着女人微凉的手,要她保证。
“嗯,你在学校要乖一点,我会随时问你们班主任的。”江美怜擡眸看向可怜兮兮的小姑娘,纤长的手抚摸着江念禾柔嫩的小脸。
“你一定一定要早点来。”江念禾弯腰抱住江美怜,把脸埋在妈妈的柔软的肚子上,黏黏糊糊地强调。
下下周的周五刚好是江美怜的生日,她想送妈妈一束最漂亮的郁金香。
“好,怎幺还跟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啊。”女人隔着打底衫感受着肚子上湿热的气息,眼角含笑地打趣小姑娘。
江念禾一直觉得妈妈身上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香味,掺杂着奶味,薰衣草,还有淡淡的大宝香。
柔和的阳光下,她闻着江美怜身上熟悉的味道,仿佛又回到了妈妈的肚子里,被安全感和爱包裹着。
……
“砰砰砰——”
“砰砰砰——”
“小怜!开门!”陈秉国醉醺醺地重力敲击着门,全然忘记是自己早上把大门从外面反锁上的。
“臭婊子! 快给老子开门!是不是背着我藏人了?”
江念禾本来在房间里画着手抄报,突然听门被敲得整天响,刚想出去看看。
结果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锁芯转动以及江美怜沙哑焦急的声音,
“念禾,把里面反锁上,乖乖待在房间里……”
“啊……放手……陈秉国你又发什幺疯……”江美怜还没交代完,就被身后陈秉国一把薅住头发往后扯,直接摔在地上。
“贱人,你他妈是不是又背着我偷人了?啊?”男人一手扯着女人的头发,一手猛敲面前的房门,“狗日的,给老子滚出来。”
“呜呜呜……妈妈…妈妈…你怎幺了?”
江念禾听到妈妈的声音和陈叔叔不堪入耳的谩骂从门外传进来,吓得浑身发抖。
但她害怕妈妈受伤,只能着急地转动门把手,门却怎幺都无法打开。
陈秉国听到了小姑娘的声音,有一瞬间的恍惚,终于停下敲门的动作,但酒精还在一寸寸侵蚀着大脑。
地上的江美怜和多年前温棠的身影重合,他扯着女人的头发,把人从地上拖起来,半搂着朝门外走。
大门被一只纤长白皙的手给带上了。
江念禾听到闷重的关门声,客厅突然恢复了安静,她趴下身从门缝朝外看,已经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