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缘亲情

进了别墅,魏知珩并无要陪她进书房的打算。文鸢脚步踌躇了半晌,才鼓起勇气迈进那扇沉重的黑色木门。

后脚,赋生遣散掉门外驻守的武装,也走了进来。

沙发上的男人视线还弥留在合上的那道木门,赋生轻咳了一声。

魏知珩看着他,恢复往日的冷然:“怎幺了。”

“内比都那边,事情谈妥了。时生人现在在仰光,就等着跟敏莱上将的人交接剩下的协议事宜,敏莱上将说,如果可以,需要我们亲自跑一趟。”赋生说。

半个月前,缅政府下的那道拔除罂粟的通知,闹得部分靠种烟膏养活的武装人心惶惶。猜颂这种有地盘的特区军阀基本不会受太大影响,还有条活路走,只是钱赚多赚少的问题。这口肉谁不想含在嘴里吞进肚子里,赋生其实有些顾虑,魏知珩阳奉阴违,明里跟猜颂同仇敌忾,暗里自己跟缅政府签协议拿钱。要是事情败露了,猜颂自己挡了枪口让他赚了钱,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司令,还是稳妥点好,就怕猜颂察觉到不对劲,先调转枪口,对我们不利。毕竟敏莱上将那边还不知道有没有别的眼线。”赋生的意思,按兵不动,让时生去办,去了仰光做点什幺,猜颂难保不会猜忌。

魏知珩看着他一脸犹犹豫豫,横了眼:“事情还没发生,你操心什幺?“

赋生没明白他的意思:“我是担心猜颂司令怀疑,之前他已经起了疑心,本来他就对我们没几分信任,要不然当初也不会签保密协议让咱们的人守矿山。”越说,赋生越窝火,扯远了,“他压根没拿咱们的兄弟人看,分钱的好事轮不到,打仗先派替死的,要不是您聪明自己做生意,部队都得被自己人饿死。”

守矿山,就跟预备部队没差别,没事干苦力,有好处的时候想不到,有事了第一个送出去挡枪口。说不好听了,一颗子弹,一杆枪都没拨下来过,他猜颂压根没拿他们当人。

那片矿山也不全是猜颂的,抹谷划出来的区域属于几个不同国家的珠宝公司,只负责驻扎部队,替那边几家研究开发的公司管理安全。换魏知珩的人驻守这几年,关系还算不错。

魏知珩有一搭没一搭捏着尾指刚戴的金属戒指,鼻腔轻哼一声冷笑:“赋生,什幺话该说什幺话不该说,还要我教你吗?”

“对不起司令,我多话了。”赋生蓦地一惊,忙低下头领责。

“你也不用着急。”魏知珩淡淡,消散掉那股锐气,“反正他这把老骨头也活不了多久了。”

赋生将头垂得更低。

沙发上的男人舒服地靠着背垫,审视别墅里的摆设,可谓是金碧辉煌。各种古董花瓶,桌脚是金镶玉的,连座椅都镀了层金。里面与外面简直天差地别,造得跟皇宫似的。猜颂向来知道怎幺享受。手指点着沙发壁,魏知珩讽刺地扯唇。

一把年纪的人了,只知道挥霍无度。

不知过了多久,黑木门再次打开,文鸢慢吞吞地走出来,心情比进去时还要沉重。

猜颂见到她的第一个念头是想摸她这张被打得红肿的脸,从他眼里竟看到了一丝心疼,大约是想演一出父女情深的戏码。文鸢却不想跟他叙旧,他们本就没有亲情可言。

文鸢开门见山地告诉他自己是来商议结婚的事。猜颂默住半晌,年轻时厮杀出的那股气势在割舍不断的血缘关系面前缓了下来,揉着额头,连连叹气。

文鸢听着他发自肺腑的歉意,抿唇不说话。这幺多年,她不是也过来了吗?这点委屈算得了什幺。

直到提到文琪,她的母亲,文鸢才算有了一丝触动。忍着恼怒,文鸢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字:“你还有什幺脸提她!她就算做鬼也不会原谅你的。”

文鸢不喊他爸爸,喊不出口,也不想承认。

她说得讽刺极了,故意刺激猜颂。

“如果你还有一点良知,就放过我吧,当年妈妈的罪,难道还要我再重蹈覆辙一次吗?您知不知道这幺多年我是怎幺过的?天还没黑就不敢出门,看见街边的车都会发抖,不敢认识朋友,从小到大像街边剩狗,只怕会牵连任何一个人。”

猜颂当上孟邦主席前,做的生意大,出手又狠,仇家遍布,自己倒是两袖甩得利落,这些人处理不了他,苦的是那些手无寸铁的被他流连过的情人。她和妈妈像过街老鼠,东躲西藏,时时刻刻担心着被找上门。即便再谨慎也还是躲不过寻仇的结局,那些人知道猜颂有小老婆和孩子,以此拿来做要挟。

她们的命卑贱,不值一提。

妈妈过世后连葬礼都不敢办,尸体不敢领回。也是这一天,她才见到了猜颂。

看清他的脸,文鸢恍然大悟,原来她的爸爸,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坏人,根本就不是什幺英雄!新闻上那张与他重合的脸,那些杀人如麻的手段,一条又一条地串联起来逐渐和猜颂重合。

当着她的面,猜颂用最残忍的手段分尸了那些人。文鸢吓得高烧了两天。

这个男人,她的父亲,并没有把她留在身边。从那以后,文鸢改名换姓,一个人从内比都搬到了仰光,她想,等上完了大学,她有能力了,一定要离开这里。

而没两年,猜颂很成功,从一个臭名昭著的大毒枭摇身一变,跟这些自治邦的军阀贿赂勾结,也分了一杯羹,当了个孟邦的武装将军。

但这些,文鸢都不知道。在她心里,对妈妈,对她而言,猜颂始终都是那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尤其得知当年的一切,她恨极了他。

没有他的威逼利诱,母亲会成为舞台上最耀眼的舞者,一辈子灿烂在聚光灯下,而不是过着老鼠一样的生活,只能在没有授课资格证的小屋子里做老师,最后死不瞑目,甚至在死后还被辱尸,割去双乳,毁了脸蛋,失去引以为傲的双腿。

她曾经是那幺漂亮,在灯光下翩翩起舞像世间最美丽的蝴蝶。

美貌却是致命性的,她带来的后果是堕入地狱深渊。

思绪至此,文鸢眼圈慢慢红了。

面前年近半百的男人第一次露出了怀念之色,却也没说什幺话。

望着这张与自己相似的脸,文鸢脖子上还戴着当年送给她母亲的红线玉牌,猜颂骤然心沉。

“混账,你再说一遍。”

“当年没放过我妈,难道现在还想把那些威胁就范的手段用在我身上幺?如果是这样,我以后也不必再躲躲藏藏,无非就是一死。如果不是,那幺我只想过普通日子,就当我死了吧,以后,我们不要再见了。”

普通两个字咬得很紧。过了两年平静日子,让人生出了以后都会幸福的错觉。文鸢害怕金瑞知道她有一个无恶不作的父亲,这也是为什幺从不带他回来的原因。在这里,游离法律之外,只要和猜颂沾边就会生不如死,妈妈死之前,希望她下半生能平平安安地,文鸢谨记着她的话。

猜颂却像受到了什幺打击,猛然瞪眼:“生育之恩大过天!上一辈人的恩怨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这幺多年,我少你吃喝了?我没给你金银富贵?混账!你有没有一刻想到我是你的老子!”

“那你呢?在纵容大老婆对我处处刁难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一刻我是你的女儿!在这里,哪怕是一只狗都可以随便放出来羞辱虐杀人,我算什幺?今天那只狗不就是故意威胁要让我去死吗,您敢说问心无愧吗?”文鸢攥紧了拳头,克制着没有上前,“还有一点别忘了,你那些沾满人血腐肉的钱我一分都没有动,我没有你这样的爸爸,你也没有资格提妈妈,如果不是你,她不需要遭受这一切,最后就连死了都不得安宁。”

越说,文鸢越激动,再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声音:“都是你,就是因为你欺负妈妈是个从孤儿院出来的没有仰仗,所以不择手段把她逼到身边,可你还欺负她没人撑腰,逼迫就范后不好好对她,你不是说过最喜欢她跳舞的样子吗?可你为什幺让她到死都那幺屈辱,连腿都保不住!”

声声的指控让他一时间竟忘了斥骂她大逆不道。

猜颂并不知道放狗的事情,那会正开会。等收到消息,心脏猛地一跳,也幸好人没事,没等亲自问责,事情后续已经被魏知珩处理得妥帖。提姆养的那几只狗也全被打死,把人也撵走了。

而当年….他哪里能记得那幺清?男人打天下为重,那时候正是几个部队分割地盘,分位置的重要阶段,腾不出精力这才让人钻了空子。

不管怎幺样,亲情血浓于水,再大怨气能割得断?总该得要认祖归宗。况且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再提也没意义。

看着文鸢身上的伤,猜颂脸上难看至极,大约是突然涌上一丝愧疚,语气也缓了下来。

“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我承认以前对你们娘俩疏于保护,但你也要替爸爸想想,考虑一下难处,我也有我说不出的苦衷。你要向前去看,目光放长远一些,不要整天拘泥于这破事跟我在这犟,像什幺话。”

苦衷?文鸢冷笑,苦衷就是情人一个接一个,女人多到数不清。在留恋温柔乡的时候,她们要担心仇家追捕,还要被那些争宠的老婆刁难,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

“过去?说的倒是简单,可我过不去,这辈子都过不去。因为你手上做的孽,那些祸端却要降临在无辜的人身上,凭什幺呢?我们都该死吗?你…..”

他才是最应该死的。文鸢闭了闭眼,终归是没有把话直白说出来。

“我恨你,一辈子都恨你,所以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牵扯进我与你之间的关系。”文鸢一字一句道,“当年没放过我妈,如果你还记挂着这层血缘关系就放我走吧,让你的大老婆尽管放宽心,我一定走得远远地再也不会出现。”

猜颂表情凝固住。面子固然重要,从来只有他安排斥责别人,哪里轮得到他人置喙。而这个人竟就是他的女儿,杀也是杀不得,气郁结在胸口,不上不下。

嘭——!噼里啪啦地像打仗,书桌上的茶盏、壶,装模作样摆出的砚台毛笔全部都扫落在地。滚烫的热水溅了几滴在她身上,烫出了红点子,整个书房一片狼藉。

一个刽子手,因为做了数不清的坏事,杀一个人亦或者折磨人已经稀疏平常,在他眼中,他所做的事就是道德的标准,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有多幺恶劣。不仅骗了自己,也要逼着别人认同他的标准,哪怕他是个恶人,还在挥刀,也认为自己是个好人,最后把自己也说服了。

“文鸢!”猜颂站起厉声,因为站得太快,身子不稳,扶着脑袋,整张脸扭曲狼狈地又倒在椅子上。

十几秒后,看着猜颂瘫软在椅子上,苍白着脸冒着冷汗,大口大口喘息文鸢才发现不对劲,但她始终沉着脸,直到他真的快死了才去喊人。

早早听见打砸声守在门口的武装士兵急忙冲进来,过了几分钟,别墅里守着猜颂的医生也来了,文鸢茫然无措地看着这些人对他进行紧急抢救。

她才知道,猜颂病了。病了很长一段时间。这道恨意决绝,因为一个抹不掉的血缘,动摇了半分。

等猜颂缓过劲,攥着她的手不松,文鸢沉默不语。最后她答应留下来吃一顿晚饭。

缓了缓神,文鸢脚步已经到楼梯口,她朝下看去。

那个男人居然还没走,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身上穿着医生还给他的军装外套,又恢复文质彬彬的模样。

她不声不响地绕过,迷茫地看了看走廊。楼下已经守着几个佣人,大约是早有了猜颂的吩咐,带着她去了准备好的休息房间。

沙发上的人始终没有擡头看她一眼,直到她背过身去,那道探究的目光才落在背影上。

桌上的茶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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