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格森是你养父最常来的朋友。别人见他，总说是翻倒巷里出了名的浪荡子，可在你眼里，他不过是那个偶尔把你从酒馆里拽出去晒太阳的人。
盛夏的午后，阳光烫得石板路泛白。他半哄半拽地把你带到村外的林子，说什幺“老待在那破地方要长蘑菇”。
路边的草木被晒得发软，你们找了棵老树，在阴影里坐下乘凉。
他随意的卷起手袖，一屁股坐在草地上，靠着树干懒洋洋抖着手里不知道从哪捡到的枝条，像个顽劣不堪的贵公子。你忍不住笑他：“不怕弄脏衣服幺？”
加格森摘下一根草叶，叼在嘴里，慢悠悠地回：“我比你养父还大，用个咒语，轻而易举的事。”
你不屑一顾。“我明年也要入学了，你等我几年，一定比你厉害。”
加格森咯咯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你的脑袋，顺手捡起一片地上的叶子，手指一捏，把一片树叶折得皱巴巴的，嘴里念叨了几句，那叶片竟扑棱两下，变成一只歪歪扭扭的小鸟，跌跌撞撞飞起来，最后扑闪着落在你肩头。
你吓了一跳，随即笑出声来。那只小鸟笨拙得很，扑腾着翅膀还发出几声古怪的啾鸣。你伸手捧住那只小鸟。它抖抖翅膀，微微发热，就像真的活着一样。
你低声说：“我喜欢它。”
他看着你，眼神也柔了下来。可下一瞬，又故意收回那点温柔，咧嘴调笑：“夏天太吵，多一只鸟替我挡挡蝉声。”
风里带着青草味，你能听见蝉在不远处聒噪地鸣叫。你的额发被汗水粘在鬓角，却依然在专注的摆弄那只小鸟，
小鸟扑棱翅膀，飞到你膝盖上，又笨拙地跌进草丛，你忍不住笑出声来，再伸手把它捡回来。你双手托着那只歪歪扭扭的小鸟，看它笨拙地扑闪翅膀，时不时跌进草丛里。你笑得弯下腰去捡，指尖还残留着草叶的凉意。
加格森半躺在树干下，嘴角叼着草叶含糊不清地朝你喊道：“它可不是会那幺听话。”
话音刚落，小鸟忽然抖了抖翅膀，扑棱着直往旁边飞去。你赶紧伸手追，它却绕了个圈，径直落向加格森的肩头。你一愣，下意识跟过去。
“唔——”你轻轻一伸手，想把小鸟拿回来，可它偏生扑腾着往他胸口一钻。你只好更靠近一点。
“傻鸟。”他笑出声来，手指轻巧一弹，那小东西竟又飞了出来，扑棱两下，稳稳地落在你发间。你被痒得缩了缩肩，忍不住笑。
加格森眼角的笑意更深，他擡手假装要去捉，却轻轻一推，把小鸟又引到你肩头，顺势将你往自己这边带了半寸。
就这样，你不知不觉靠进了他的怀里。
你还没察觉，只顾着伸手逗那只小鸟，笑声软软的。等你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的已经被加格森半是不经心般圈在怀里，他的呼吸就在你耳边，声音带着笑意：“别动，小鬼。再动它就飞跑了。”他的手臂松松垮垮搭在你肩上，像护着个还没长大的小兽。
小鸟安安静静停在你发间，仿佛真成了理由。
你叹了口气，把小鸟拿下来，捧在手心里玩，顺势倚着他，任由他的手臂环在身侧，不再挪开。夏日的风热烫烫地吹过来，树荫底下却凉意十足。
其实你们之间这样的碰触并不少。你更小的时候，他会一把把你架到肩头，让你骑在他脖子上看远处的集市，或者干脆背着你翻过沟渠。那时候你总笑得前仰后合，他则嚷嚷着“压死我了”，可脚步却从没真的停过。
如今你已经长高了，不再轻易被他扛在肩上，可你仍旧习惯了这种无声的倚靠。就像现在，小鸟安静伏在你掌心，你靠在他怀里，能听见他胸腔里若有若无的呼吸起伏。
他低头看着你，伸手把你凌乱的发丝拨到耳后。
小鸟逐渐安静下来，你小心地将它圈在手心里，生怕用力过猛会伤着它那脆弱的翅膀。夏风吹过，你的发丝在脸侧轻轻摇动，眼神却全落在掌心的那点生命上，认真得像是在守护一件宝物。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你安静的侧脸上。那一瞬间，他没有玩世不恭的笑，没有虚浮的台词，只有一个被盛夏热风裹住的、真切到几乎残忍的温柔。
你盯着手里的小鸟，似乎被什幺触动。犹豫片刻，抿唇仰起头，声音脆生生地响起：“加格森，我要做你的妻子。”
他手里叼着的草叶差点掉下来，愣了半晌才挤出一句：“……哈？小鬼，你哪儿学来的这种话？”
你一本正经地歪头想了想，眼睛里闪着光：“前几天我路过对角巷的一家酒馆的时候，大家突然拍手欢呼起来，还把中间的一对男女抱起来转圈。”
说到这里，你仿佛又看见了那天的景象。你补充道：“他们说是求婚什幺的，反正大家还跳起了舞，我也觉得心里热热的，好像……好像那就是全世界最好的事情。”
你顿了顿，擡起眼睛直直看着他，语气笃定：“所以，我想，如果我也这样说，你是不是也会开心？”
加格森盯着你，目光一瞬间变得复杂。盛夏的风吹过，草叶簌簌作响，他却没像往常那样立刻调笑过去。沉默了几秒，他才“噗”的一声笑出来，伸手用力揉乱了你的头发：“哟，小鬼，你是想早早把自己卖出去啊？”他一边笑一边伸手把你往怀里一揽，好像你说的话只是个极其可笑的玩笑。可在笑声背后，他眼底闪过的那一抹慌乱，却连他自己都没来得及掩饰。
不过你没看见，只觉得他真的被逗乐了。心里一阵轻快：如果是他，好像也没什幺不好。你从他的怀里稍微挣脱开来，动作太快，也太自然，像是一只忽然跃起的猫崽，只是轻轻地，啃咬了一下他的脸颊。
他的身体顿时僵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