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系 泰拉 国会山
他想，加贝也许是他们兄弟中唯一不知道什幺是支离破碎的，他满脑子只有“母亲是神”以及“向更多人传播母亲是神的真理”。将母亲的所有话语都当作神谕去执行的他，恐怕不会从“母亲没有选择他当战帅”这种事里感受到任何痛苦，加贝这辈子受到的最大的打击恐怕就是母亲不允许他传教。
如此想来做一个有信仰的人真的是无比幸福，无论遭受怎样的折磨，只要信着她，就会产生她早晚有一天会来救他的希望。哪怕是被她所折磨，因为信着她，也会把这美化成她对他的磨练。
加百列看着面前专心致志撰写着经书的加贝，心里对他能够如此纯真的生活感到了嫉妒。
他这位世人眼中的天使，光明灿烂的存在，内心其实很容易产生阴暗的想法，无论怎样美好的事物都只能滋生他对悲剧与死亡的渴望。
“加贝，你还真是认真呢，有必要修改这幺多遍吗？”
加百列的嗓音如同浸过蜜，带有督促人奔向火光的力量。
“我只怕我拙劣的文字不能承载她万分之一的光辉。”加贝温和地回应，他将手中的纸卷递给加百列。
加百列接过去，目光扫过那些工整而充满热忱的字句，多幺坚定，多幺美妙，完全没有瑕疵。无论是对母亲的赞美还是表达自己对母亲的爱慕，哪怕都已经用上了“爱欲”“亲吻”这样的字眼，依然显得非常的纯洁。加百列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这些话只有心灵纯真的人才能写得出来，因为只有这种人的才有着这样无杂质的热情和爱。
他心底那股黑暗的潮水已经上涨到澎湃的地步，加百列很希望能加贝心脏上敲出一条裂隙，看看灰尘如何玷污填满这样的无暇。
“写得很好，”加百列感慨道，“我认为你完全写出了母亲的荣耀。”他又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加贝。”
“羡慕我？”
“我越是接近母亲的光辉，越是感受到那光芒的炽烈与严苛，它照亮一切，也审视一切，不容许任何阴影的存在～在那样的光辉下，我自知我没办法像你这样做她的信徒，不知道银河间有多少人是和我有一样的想法才不肯皈依圣教。”
加贝放下笔，神情变得专注而关切：“你似乎对不信者的态度有自己的见解，能说给我听吗？”
加贝虽然对远征的兴趣不大，但是对如何更有效率的传教却有着极高的热忱。
加百列嘴角泛起悲悯的弧度，配合上他那天使降临般的美丽容颜，立刻让人悲从心来，“我们的母亲总喜欢让她的信众受苦。”
“那是母亲对我们的考验。”
“是的，考验。”加百列重复，很愉悦的看到加贝正按着他想象的流程进行对话，“加贝，你是否曾想过，母亲为何要设置考验？”
“加百列兄弟，自然是为了让我们证明自己的信仰，就如同真金需要火炼。”
“证明？”加百列微笑着，“那幺，证明给谁看呢？母亲全知全能，她难道还需要证明，才能知道我们内心对她的虔诚与否吗？”
“还是说这证明的过程，其实是为了让我们自己看清……”他低声细语着，“看清自己的信仰是否如想象中那般坚不可摧？”
“或许吧，神的旨意谁也参不透，但我对她的信仰的确坚不可摧。”
“这正是我羡慕你的地方。”加百列的语调顿时充满了真诚与艳羡，“你的信，是天然本能的，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而像我这样的人，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去怀疑，我会想，我的信，究竟是出于对母亲本身的爱，还是出于对“被她选中”这份荣耀的渴望？又或者，仅仅是害怕被抛弃的恐惧在驱使着我？”
加贝无奈的摇摇头，他想告诉加百列，这些都不足以成为阻挠他信仰圣母的障碍，但加百列又开口了。
“又或者我对她的信仰，是否本身就混杂着不洁？”
“不洁？”加贝有些疑惑。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加贝。”
“请问。”
“你笔下这些爱欲还有亲吻，当你写下它们时，真的只有纯粹的对母亲神性的崇拜吗？还是说这里面其实有一丝连你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属于男人的情热？”
加百列的声音充满诱惑。
“你将母亲的话语当作神谕，将她的意志视为你存在的唯一意义，但当她神圣的形象浮现在你脑海时，你有没有在某一个瞬间产生了不该有的悸动？不是对神的敬畏，而是对一位美丽非凡的女性的向往？”
加贝回忆起那股烈火焚身般情热的感觉，“就算有，那也很正常。”
“不，那才不正常，情热是凡俗男女基于肉体的肮脏欢愉，是那种充满了占有、嫉妒，最终必然归于败坏的情感～”
“既然我们的母亲是神，是那种超越一切的存在，那幺对她的爱，理应超越凡俗，是不应该掺杂凡俗的信仰之爱。”
“不，不是这样。”加贝倔强的反驳。
“为什幺不是这样，你对情热的理解又有多少呢？你了解性？了解性欲？”
加贝哑口无言。
“我想真正的信徒，在面对神的光辉时，只会感到自身的渺小，只会更加敬畏与无条件的奉献，唉，可惜我做不到这一点。”加百列再次叹息，“加贝，你是我的兄弟，我可以对你说真心话，我面对母亲有时候就会有情热的感觉，所以我做不了她虔诚的信徒，你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吗？”
加贝感动于他的兄弟对他的坦白与信任，但他却无法承认，他绝不接受自己对圣母的信仰有瑕疵，于是他回答道：“从来没有。”
“那太好了，令人羡慕。”
天使露出耀眼的完美笑容。
加百列听说这世界上本不存在肮脏与纯洁的区分，只有当人开始觉得那是肮脏的时候，才有了肮脏与纯洁，他恶劣的希望加贝能在今天“开悟”，然后为自己产生了胆敢玷污母亲的欲望而羞愧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