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耐心解释道:“艾达不会遭遇危险的,她是跟着她的祖母离开的。她的祖母是来自匈牙利的女伯爵,以慈爱和善而闻名,她一向喜欢孩子,更不用说是那幺乖巧可爱的艾达了。我派人打听过了,她来这里就是得知了艾达遭遇了自己儿子儿媳的忽视,心疼她才把她带走的,所以艾达不会被虐待不会被欺负的。”
“可我们约定好了,她要一直和我在一起的,她一定是被迫离开的,我要去见她,她一定在等着我去接她回来,我们都说好了今年冬天去威尼斯旅游。”
爱德华很清醒:“路德维希,你和艾达之前可没有任何关系,你为什幺觉得她会抛下她的祖母跟着你回来。”
路德维希仰起头,直勾勾盯着远方,昏暗的房间里,他的眼睛是无机质的灰蓝,透露着诡异的偏执,“我最喜欢艾达了,艾达就应该最喜欢我,不能喜欢其他人,不能。”
爱德华惊到了,没想到自己的儿子那幺固执,他长长叹了一口气,用最清醒刻薄的话击溃了路德维希的最后希望。
“你有病,艾达可没有病!她为什幺只喜欢你一个人,你们才认识多久啊,不是你把人家骗到家里的吗!她是小孩子,可能一段时间里还想见到你,但过了一年两年,你以为你对她来说还重要吗?!”
路德维希呆呆坐回到了床上,他感受到了一种剧烈的绝望,十指交叉捂着眼睛,低低哭了起来,而后喉咙溢出了可怜的哽咽,眼泪很快就顺着脸颊啪嗒嗒砸了下来。
艾达,艾达,艾达……骗子。
路德维希是从睡梦中哭醒的,当他醒来时,梦里的一切都被他忘了,他也不记得自己为何要哭了。
他真的好难过,心脏闷闷的,如萤火般微小的哽咽阻塞着他的呼吸,他几乎要窒息了,眼泪不停地从眼睛里滑落下来,将整张脸模糊地一塌糊涂。
他根本不想停下来哭泣,就这样仰躺着,空洞地盯着漆黑的天花板,从眼尾溢出来的滚烫的泪全都洇在了枕头上。
屋外,风呼啸着拍打窗户,他一夜没有睡,等天蒙蒙亮才昏昏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时钟已经指向了八点,夜里还狂风大作,才两三个小时不到的光景,一切都变了样,将近一个多月没见过的阳光就这样明灿灿地洒落进来了。
路德维希头晕目眩,因为哭太久了,还咬着牙忍住哽咽,太阳穴早就痛到冒着一阵阵的闷颤,可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用手背粗暴擦了擦早已干涸的颧骨和脸颊,然后沉沉吸了一口新鲜冰冷的空气,起床,洗漱穿戴整齐。
临走前,他看了一眼镜子,镜子里的他依旧冷淡肃穆的像是中世纪的神的信使。
九点三十上第一节课,路德维希到教室的时候,班级里十几位的同学都来了。
路德维希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前,下意识去寻找艾达的身影,却不期然和她对上了视线。
她看起来心情很好,眼睛弯成银弓,笑盈盈的,正托着腮帮看着窗外土坡上光秃秃的山楂树林,树上没有红色的果实了,戴菊莺还是停在上面叫个不停,不过因为天气很好,它们的存在也没那幺恼人了。
因为失眠而神经有些迟滞的路德维希久久忘移开了目光,艾达先低头敛眸,再次擡头的时候发现路德维希还看着她,应该有些苦恼,鼓了下脸颊歪着头盯着他,颇有点好奇的意思。
路德维希喉咙很难受,他勉强抿了抿唇,收回了视线,将书包取下,放到椅背上。
每个周一的第一节课是文学鉴赏课,文学课的老师叫做卡洛琳,是一个年轻又时尚的女士,她总喜欢布置读名著的任务,然后花费一整节课的时候提问。
上周布置的读书任务是莎士比亚的《仲夏夜之梦》,艾达早就读完了,甚至因为读得太早已经忘了剧情里面角色的名字了,只记得剧情的梗概。
用来上不需要道具器材的课程的教室里有五个半拱形的木桌,同学们按照第一次来上课坐的位置固定下来了,于是卡洛琳老师就让他们先分成五个小组讨论彼此的读后感。
艾达那个课桌有四个人,其中两个是她的好朋友,分别是温妮和奥利维娅,她们看起来和这个时代的大多贵族女孩很像,衣着精致,最爱做的事就是周末去市中心的橱窗里买最新的奢侈品和时尚杂志。
可对艾达来说,她们又和别的女孩不一样,因为她们是艾达的朋友,艾达可以轻易看出她们灵魂熠熠生辉的地方。
剩下一个女生叫做法伊达,她说不出来有什幺不好的地方,品学兼优又漂亮,还有很好的家世,但艾达就是不喜欢她,甚至是厌恶。
不过既然艾达和法伊达被分到了一组,而法伊达她没有朋友在,是独自一个人,艾达就不好忽视她,否则就有孤立的意味了。她只能勉强忍着厌恶和她讨论,还要时刻注意到她有没有被忽视,照顾着她的情绪。
文学课一旦结束,艾达是不会再主动搭理她的,不过其它的时间里,法伊达也有自己的朋友,她也不在意艾达的疏离。《仲夏夜之梦》排演的戏剧温妮和奥利维娅都听过很多遍了,即使没看书,她们也对台词信手拈来,法伊达和艾达自然不用说,因此她们就随意聊了几句,就各忙各的事情了。
温妮和奥利维娅两个人话特别多,可她们偏偏就喜欢分别坐在艾达的左手边和右手边,然后越过艾达聊天。
艾达早就习惯了,对着法伊达假笑致意了一下之后就转身看向窗子。
此时有小松鼠跳到了窗台上,艾达眼睛一亮,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一把开心果,放到桌面上,松鼠一点也不怕人,轻盈地跳到艾达的桌子,扑腾着爪子贪婪地将开心果塞到自己的腮帮里。
路德维希此时自然在熟稔地悄悄窥视艾达的举动。其实很多人有时无意撞入路德维希灰蓝色的眼睛时,都会有一瞬间的毛骨悚然,把他当成鬼气森森的怪物。可缓过神了,看清楚他的脸了,又都觉得自己自己多想了。
看到她的指尖轻轻揉了揉松鼠的小脑袋,路德维希嫉妒到喉咙泛着腥味,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几乎要将掌心扣烂。
为什幺一只松鼠都可以被艾达抚摸,多脏啊,身上沾满了灰尘和病菌,为什幺艾达不介意。
为什幺不来摸摸他!
路德维希的胸中像是养了一条毒蛇,他不无恶意地诅咒着这只无辜的松鼠,希望它熬不过这个冬天。
正在教室里踱步的卡洛琳老师看到艾达又在开小差了,走到她面前,无奈地敲了敲她面前的桌子。
“艾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