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回来时夕阳的霞彩已染红的半边天,原本湛蓝的天空揉碎在晚霞里,光线柔和而平稳地倾洒每一处角落。
阿妈问林柔嘉身子可有什幺大碍。
赵春生抢在她前面朝阿妈摇了摇头,提起手上的野菜和菌菇,又指了指厨房,是在告诉她,今晚他和小嘉要下厨。
林柔嘉不止一次发现了,赵春生其实很少和家里人接触,非要交流,也只会做手势,不会张嘴。
唯有面对她一个人时,才会像只小雀,喜欢咬着她的耳朵,用气音说个不停,磨着她不放。
阿妈对他们要自己下厨的事颇为惊讶,但到底没说什幺,把做作业的赵荞生和赵麦生喊出来给他们两洗菜烧火打下手。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两个娃不过一个六岁,一个七岁,择洗菜来熟稔又爽利。
赵麦生大一些,还会乖乖帮小妹把她负责的菌菇洗干净,沥干水,枯糙的小手捧着菜篮,递给林柔嘉,“嫂子,我洗好了。”
林柔嘉笑着说声谢谢,接过菜篮,放到灶台上备用。
“嫂子,我......”
赵麦生飞快地看了一眼她,又低下头,手指绞在一起恨不能打个死结,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嫂子,我有悄悄话想和你说。”
林柔嘉看着他眼神忽闪忽闪的,脚尖垫着泥地,挤出了小坑,很忐忑的小模样。
她疑惑不解,但还是顺了他的意思,低头靠近他,想听听他要说什幺。
赵麦生顿时松开手指,激动地踮起脚,凑近她耳边刚想说些什幺,衣领却被人拎起,猛地往后扯。
他转头看到大哥冷沉如墨的脸色,心跳提到嗓子眼里。
以往他大哥只有极生气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吓得小脸惨白,局促地僵在原地,不敢动了。
赵春生拽他本来是下意识的动作,他不喜欢别人那幺碰小嘉,不喜欢小嘉对别人笑,不喜欢小嘉对别人温柔,对别人那幺好。
哪怕这个别人是他的亲弟弟。
但瞥见小弟发白的脸色,知道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过了,他松了松自己绷的很紧的下颌线,冷沉的气压散了些,伸手点了点他的位置,做了一个说话的手势,再点了点同样很懵的林柔嘉。
赵麦生松了口气,毕竟和大哥朝夕相处了七年,能从他简单的比划中琢磨出点意思来,“哥,你是想让我就在这说,不要只说给嫂子听,你也想听?”
赵春生点了点头,虽然他只是想让小弟别靠小嘉那幺近,并没有探听他们之间悄悄话的意思,但除了对小嘉,其他人他一向不喜欢解释太多。
赵麦生咬咬唇,耳尖红得像小虾米,下定了决心似的,从口袋掏出花瓣制成的手链,递给林柔嘉,“嫂,嫂子......这是张老师教我们编的手链,阿妈和小妹是紫花的,这条粉花的送给你。”
他局促不安,生怕被林柔嘉拒绝,脑袋吹得很低很低,只能看到他侧脸涨热的红。
林柔嘉受宠若惊,接过他递来的手链,淡粉在手心绽放。细韧的狗尾巴草茎将星星点点的粉白小花串在一起,浅浅的粉中揉着纯净的白,花瓣上沾着点清透的小露珠,像是刚经历过晨露洗礼的粉蝶,穿堂风吹过,清雅的花香细碎地充盈满室。
对于赵家的两个小孩,她是没有恨意的。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他们没得选。刚开始她闹得最厉害的时候,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就想着那样饿死掉算了。两个小人儿不知道大人的世界这幺复杂,还以为林柔嘉只是不喜欢他们家的饭菜,两个人舍不得吃掉学堂发的油饼,放学后饿着肚子,偷偷从门缝塞进来。
那两个油饼莫名刺她的眼,她躺在床上大哭了一场,哭到快要窒息后,她的身体本能地张唇,拼命地汲取氧气。
她突然很深刻地明白了,她根本不想死。
她凭什幺死?卖人的,买人的,一个个作恶多端的畜生都活得好好的,她一个受害者凭什幺要在这样脏破的环境下憋屈地死去?
她到最后也没吃那两个油饼,不过从那之后,对两个小人儿,她多了几分真心。
“谢谢你哦,麦生,我很喜欢。”她擡手,轻轻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发,
“嫂子喜欢就好!”
赵麦生咧嘴笑,露出一口白牙,眼睛也笑弯成两道小月牙,红扑扑的小脸全是藏不住的喜悦和兴奋。
“嫂子,小荞也有哥哥送的花手链。”赵荞生小短腿吭哧吭哧地跑过来,扑到林柔嘉怀里,脸蛋来回地蹭她柔软的小肚子,扬起小手给她看。
赵春生不动声色地走到林柔嘉身后,揽着她的腰肢把她按进自己怀里。
麦色与雪白激烈碰撞,给人极大的视觉冲击,她的后背与他的胸膛难舍难分,她浅浅的呼吸会带动腰肢柔柔地撞向他的胸腹,给他一种她在主动亲近缠黏他的错觉。
那点扭曲阴暗的嫉妒被她的清香吹散,化成绵绵的云,沁在他心口,手臂圈得更紧了。
两个小人儿看着自家大哥和嫂子亲亲热热地抱在一起,羞得小脸通红,齐刷刷溜了。
四周都是他温热强势的气息,林柔嘉脊骨发麻,没忍住拍他的手,在他怀里艰难转过身,气急败坏责怪他,“赵春生,你在你弟弟妹妹面前能不能收敛一点?”
赵春生垂首,隽秀的脸凑到她面前,两人睫毛堪堪就要触碰,是近的不能再近的距离。
他执拗地摇摇头,墨眸一瞬不瞬地注视她,湿漉漉的雾气仿若含着一泉幽深的古井,将她吸进去。
两人的呼吸你追我赶,交缠难分。
这般亲近的距离,稍微对视便如星火燎了原,周围的温度逐渐攀升。
少年的眸眼深了深,林柔嘉受不了他热烫视线里裹挟的浓稠的欲,侧开脸,心慌道,“我饿了,你快去把阿妈腌的酸菜拿出来切好。”
赵春生目光紧紧黏在她脸上,喉结上下滚动,他今天还没亲她的唇瓣,好想让她咬咬他。
暗沉的呼吸煽情地喷洒在她颈间,林柔嘉当然知道他想干什幺,胸口被棉花堵得呼吸难顺,她着急催促他,“快点去拿啊!”
赵春生心揪起来,怕她生气又不理他了,慌忙跑到泡菜缸里用筷子夹了根最大的腌菜。
林柔嘉真得怀疑,赵春生可能上辈子真的是被人抛弃的流浪狗吧,所以这辈子才黏人得不行,让人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