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时野和班里的同学去往学校餐厅,快到门口时,一眼看到了从另一个方向走来的习无争。
三个女生并排说着话向前走,她走最右边。中间的女孩挽着她的胳膊说了句什幺,身子往她身上靠。她笑着歪了歪头,阳光打在她身上,整个人看起来亮晶晶的。
时野收回视线,隔了几秒钟又瞥了她一眼。
她像是察觉到了什幺,转头看过来。
视线很快收回,头稍稍低了低,脸上的笑也隐去了些。
小混蛋,在别人面前都笑眯眯的,一看到他就冷脸。时野暗自吐槽,转念又想:她被操得眼圈通红娇滴滴往他身上贴的模样也就只有他见过。
心里顿时平衡了些。
两队人汇入去吃饭的人流,习无争和时野像陌生人一样对对方视而不见,反倒是他们各自身边的人多看了对方几眼指点了几句什幺。
打好饭,找位置坐下。习无争刚要拿筷子,手机响了。
时野:下午放学后有没有空?
习无争下意识寻找那个身影,擡起头又停住,低头回复:没有。
时野:哦。
习无争放下手机,埋头吃饭,却忍不住有些走神。
上次的事过去好几天了,但直到现在她都还有些恍惚。她不是大大咧咧的人,可也不是思想多保守的人,她看过带点颜色但语焉不详的小说,也知道性大概是怎样一桩事,但过去的十六年没想过恋爱,没探究过自己的身体,几乎没有感知到欲望的存在。
所以虽然明确知道那件事发生过了,对过程中的细节也都清晰记得甚至历历在目,可仍不解于为什幺会容许那件事发生。
不解但清楚知道,身体包括意识里好像有什幺东西已经被改变了,那天傍晚曾在她身体深处掀起的浪涛好像有一部分留在了里面,成为潜伏于体内的暗流,不时翻卷出陌生的潮汐,让她焦灼,满足,期待,又有些害怕。
放学后,习无争和搭公车走读的同学在校门口附近分开,走向不远处的车棚。
电话响了。
“习无争,实验楼前面小树林石头桌左边第……第四棵树,过来下。”时野说得像特务接头。
习无争愣了愣,压住想要上翘的唇角:“我要回去了。”
“不耽误你太多时间,你从车棚往里走,走石子路,最多三分钟。快点啊。”时野说完,不由分说挂了电话。
习无争走到小树林旁,不用数树,一眼就看到了时野。
高大俊秀的男孩一边肩膀背着书包,双手抄兜斜靠桂花树站着。这年秋天来得晚,还没到桂花的最佳观赏期,香气不够浓郁,还能闻到树木的清香。
看到习无争,他微微挑眉,笑着站直身体:“真没空啊?”
语调懒散,笑得带点痞气,是他一向玩世不恭的模样。
习无争不知怎幺,后退了半步。
时野眉心微蹙:“跑什幺啊?这光天化日的我能怎幺你。”
“真没空,要去给我外婆拿药。”
不是撒谎,但也不全是实话。外婆的药还够吃几天,不用非得今天去取。
“哦。”时野伸长手臂,捉住她的手往自己身前一拉:“那明天呢?”
“明天也不行……嗯……”
时野揽住她的腰,脚步一转,顺势拉着人往里一带,把习无争压在树干上,低头亲了下:“大忙人。”
说完皱了皱眉:“习无争,你脸上抹的什幺啊?总是香喷喷的。”
“没有。”习无争脸有些热,避开他的视线朝上面指了指:“是树上香。”
时野仰头看了看,笑了:“是幺?”
他低头再次复住她的嘴唇。这次不是轻轻一贴,而是含住唇瓣吸吮,顺势用舌尖顶开她的齿列,探进她口中搅弄。
勾住她的舌头吸了几下,又凑近她脸颊吸了吸鼻子:“确认了,不是树香,就是你香。”
说着嘴唇蹭着她的脸颊挪向她耳侧,声音低低地说:“身上也香。”
企图太过赤裸裸,习无争心里有些排斥,但被他按住的半边身体却不顾大脑产生的情绪兀自酥酥麻麻痒了一下。
她心微微提起,有些烦闷地仰头看他的脸、他的嘴,试图辨认他是不是对自己使了什幺手段。
时野捏了捏她的下巴:“盯着我干嘛?又想咬我?是不是掂量着从哪儿下嘴呢?”
“我咬你干嘛?”
“那谁知道,没准你就是……馋人肉。”
习无争差点被气笑:“馋也不馋你。”
“干嘛不馋我?我多好吃啊,虽然比你可能差点,但我是耐吃型,你得多尝尝才知道。”
习无争失笑。
时野揉她的脸:“看看,笑起来多好看,以后多笑笑,别一看到我就绷着脸。”
“我哪有。”
“现在就有。你要不要照照镜子?”
“不要。”
时野手掌移到她腰后,冷不防挠了两下。
习无争惊叫着躲痒,脚下一绊,刚好落进对方怀里。
“时野你烦人!”习无争瞪他。
时野低头看她。怀里的女孩杏眼含怒,但眼中的笑意尚未完全褪去,鼻头和脸颊都有点红,蔷薇色的唇瓣气呼呼微微嘟起。特别像一只色厉内荏的毛茸茸小动物。
“行,生气时也挺好看的。”时野按按她的鼻尖。
习无争躲开他的手:“周六吧,周六我有时间。”
“行啊。什幺时候?”
“下午。”
时野勾起唇角:“白日宣淫啊习无争。”
“你不愿意就……”
“谁说不愿意了,那就周六下午,说好了啊。”时野松开她:“那今天就不耽误你的事了。”
爽约的却是时野。
周六上午习无争收到他发来的信息,说上午和朋友出去玩,赶不回来,改到周日下午行不行。
不行。
习无争回复完,心里莫名有些来气。
时野:好吧,那再约时间。抱歉。
习无争丢下手机,按部就班继续她的周末生活。
写作业,做家务,把床单被罩换洗一遍,看书,听音乐,和初中时的好朋友通了电话,约好下周见面,和班里的女生在手机上聊了会天,和外婆出去遛弯顺便买了菜,回家做饭。
周六晚上,奶茶店快关门时又进来一个人。
一个看起来十八九岁、头发挑染了几缕蓝色的男孩站在柜台前点了杯最普通的珍珠奶茶,掏出手机付钱:“哎,你微信多少?”
习无争微笑:“您稍等,这就给您做好。”
她转身做奶茶。
“那QQ呢?”挑染男继续问
习无争假装没听见。
“手机号总有吧?小美女,我都问你好几句了,你怎幺不理我啊?您随便告诉我一个,我点的奶茶就送你喝怎幺样?”
一旁的同事走近习无争,小声说:“别理他。你做好,我拿给他。”
习无争点点头,递给她一个感激的眼神。
同事接过奶茶,转身封口打包。
挑染男又叫起来:“怎幺换人了?谁给我做的谁拿给我啊。”
“我来吧。”习无争走上前,接过奶茶。
“怎幺样,小美女?我刚才说的,你选一个。”
“对不起,我在上班。”习无争把奶茶装进袋子,放在柜台上:“你的奶茶好了。”
“你喝吧,这本来就是买来送你的。您要是今天不要,我明天再来……”
“明天再来干嘛?你是来买东西的还是来骚扰别人的?买完赶紧走。”
门口传来一个声音。
习无争擡起头,愣了下。
挑染男骂骂咧咧转过身,看到面前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的男生,本能犯了怂,闭上嘴巴,用眼神稍表不服。
时野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看着他。
挑染男切了一声,嘟囔了句“多管闲事”拎起奶茶走了。
“您好,欢迎光临。”习无争和同事一起对着时野说。
时野点了点头。他朝习无争走了两步,忽然脚步一顿,转向奶茶店另一位员工面前。他看着菜单,指了指:“这个吧。快关门了吧?还能做出来吗?”
“可以的,这个好做,三分钟差不多就能好。”
“行,那麻烦你。”
说完扫了码,一边按着付款密码一边走了出去。
时野付了钱,拎着袋子出去。
“哇,好帅。无争你认识他吗?看着和你差不多大。”这次一起顶班的同事和上次不是同一个。
习无争摇头:“不认识。”
关灯,锁门,和同事道别。习无争骑上车子走了没多远,前面站了个人。
习无争停下车子。
时野挑挑眉稍:“怎幺不说话?不认识我了?”
“你怎幺在这儿?不是明天回来吗?”
时野抿了抿唇。他也不知道自己怎幺在这儿。和人约好了,场子也订好了,一起去的又是那几个最会找乐子的狐朋狗友,飙车,冲浪,游戏,据说晚上还安排了脱衣舞。他虽然对这些可称糜烂的娱乐项目并无太多兴趣,但有时候想要进入一群人不管不顾纵情玩乐的氛围中,别人玩乐,他在他们的吵闹里放松自己。
但今天不知怎幺,频频走神,想到自己费劲巴力讨来的约扭头被自己爽了就觉得怪别扭的,还有点愧疚。他拿着手机把习无争回复的那个“嗯”解读出了十八种意思,最后越来越确定,就她那个脾气,那个嗯基本就等于没下次了。
于是更加坐不住,着急忙慌叫了车,赶了回来。
回来的路上,他给自己确诊这症状叫欲望作祟小头控制大头,又暗暗拍大腿后悔:这个点,习无争肯定已经去打工了,回去了也睡不到,白忙活。接着狠狠警告自己下不为例:就算在习无争这儿没下次了,世界上就没别的女人了幺,至于幺。
但还是直接找来了奶茶店,还没进门就先看到那个满脸痘痘的混混在跟她胡搅蛮缠。一路上的念头全消失没了影儿,只剩生气,和烦。
“改计划了。”时野把手里的冰淇淋冲她举了下:“我不是学那个瘪三,是觉得进去了不买点东西怪别扭的。”
“让你同事做是想让你歇会儿。”他补充。
习无争表情有些发怔。
时野:“下来啊。”
习无争把电瓶车停下,两人走到路边。
“经常有人找茬?”时野问。
“没有,偶尔。”
时野有些不爽地看她一眼:“你打的这工累不累啊?”
“还行。”
时野嘴唇动了动,很想再次问候下她那早死没影了的爹。什幺东西,自己为了逍遥快活死翘翘一了百了,也不管孩子怎幺过。
习无争看了眼时野,要过他手里的冰淇淋。是她打工的店里卖的最贵的那款,但毕竟不是高档甜品店,用的材料并没有多好。
她平时很少喝店里的东西,这会儿却有些着急地打开盖子,挖了一勺塞进嘴里。冰淇淋已经有些融化,但口感仍是冰的,快速咽下也许可以中和一下胸口的热度。
她其实并没有很缺钱。外婆有退休金,家里也留有些积蓄,自己打工带给她的不只是充裕的零用钱,还有安全感,以及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掌控自己的生活的信心。
她也没觉得这一周两次的打工有多辛苦,只偶尔遇上坏天气或恶意刁难的顾客时会心情沮丧一会儿。
但今天不知发什幺神经,被旁边这个根本算不上多熟,唯一的关系只是发生了一次纯粹的肉体关系的人随口问了几句,心里竟然觉得委屈起来。
习无争告诫自己不要矫情,专注地再次咽下一口冰淇淋。
“嘴角。”时野提醒。
习无争擡手去抹,没抹到。
时野倾身去抹,却转而挑起下巴贴上她的嘴角。
习无争缩着身子躲。
“我买的,我还不能尝一点了?”时野拉住她,舔掉冰淇淋,又探出舌头舔她的嘴唇。
凉凉软软,怪舒服的。
“那还你。”习无争把冰淇淋递给他。
“不用,我吃这点就行。”时野磨蹭着她的嘴唇:“去你家?”
习无争后背绷紧,藏在鞋子里的脚趾紧紧蜷缩:“不行。”
“我又不是没去过。”时野挨着她低声咕哝。
“不行……”习无争脸颊更热:“你动静太大了。”
时野笑了:“你叫起来动静也不小。”
习无争擡手捶他,被时野攥住了手腕。
时野揽住她的腰,把她扣在怀里:“那明天上午?”
习无争嘴唇动了动。
“习无争,我难受。”时野嘴唇贴着她的头发轻轻叹了口气,低声咕哝。
男性欲望的象征难以忽视地在两人身体中间蓬勃而起,热乎乎硬梆梆逗引着她体内潜藏的暗流。习无争身体轻轻激灵了一下,她咬了下下唇,仰头看他:“您确定等下不会又发消息说明天没空?”
“就知道你爱记仇。”时野笑着按紧她的腰,在她唇上连亲了几下:“明天上午,谁爽约谁王八蛋。你几点能醒?我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