鼍不解。他拎着乙五的衣领,将其高高提在空中,问说:“我何故要救他?”
乙五虽哆哆嗦嗦,却也有几分骨气。他眉一横,对着鼍道:“你是何人?”
“我非人。”
听罢,乙五立刻白了鼍一眼,说:“你要这般说,整个曳都又有几人?”
鼍一时语塞。未等他回话,乙五又瞧见了帷幔下的三娘,故忙道:“才一日不见,那小娘子怎地就这般虚弱?快放我下来!且让我去给她看一看!”
边说着,乙五边挣扎着要落地。鼍倒也不把他放在眼里,直接就给他扔下了地。他一落地,立马就跑到三娘跟前。
彼时三娘口中仍含着无名那玉珠,只是眼下,似乎已全无效用。
低头摸索半天,乙五从袋子里掏出一颗丹药来。他先是取下玉珠,才将丹药放进三娘口中。只一瞬,那丹便化了水,不浪费一丝一毫,全进了三娘的肚子。
也是奇了。刚吃下丹药,三娘便睁了眼。只是随后,她突然剧烈咳嗽。人扶着床板,几近把肝脏都吐出来。
同时,窗外狂风骤起。迷雾退散,树叶乱飞,那风挑起去魂江,直直地就要往天上去。眼看天愈发得红,乙五这才一拍脑门,说:“是了是了,该是先去杀念再补阳气才对。”
他这般说着,赶忙又从荷包里掏出两颗丹来。一枚通体血红,以火焰为芯,在三娘服下的瞬间,便驱散了她周遭的杀念。另一枚好似无名放在她口中的那颗碧色玉珠。其润物细无声,即刻便叫她躯体恢复如初。
乙五看三娘似是缓过气来,眯眼笑笑,说:“倒不枉费我从药老那儿顺来这些好东西。”
鼍知道这乙五是在救人,便在一旁安静瞧着。眼看着三娘双目恢复清明,继而双脚落地下床行走,他才盘算起了之后的事。
三娘往返人间一遭,再见到乙五已有些恍惚。她盯着乙五被削掉的头顶看,看得乙五面露局促,才回过神来。
她朝乙五行了个礼,左掌包右手,右手拇指朝上,缓缓贴近胸前,弯腰言道:“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乙五看得稀奇,依葫芦画瓢,照着三娘的样子回了一礼,说:“夫人无需客气,无名先生于我有恩,你是先生的新妇子,我自当不遗余力相救。”
这声夫人叫得三娘有些头大。但情况紧急,她便也没纠正乙五。沉默之余,她终于瞥见角落里那个黑衣白发的鼍。
她刚要往后退几步,就又听见乙五说:“无名先生有难,还望夫人与我同去,救先生于水火!”
看鼍没有任何动作,三娘才敢收回目光看向乙五,问:“无名先生到底出了什幺事?”
乙五叹了口气,说:“无名先生来曳都已久,在城内颇有威望,本应是下一任城主。但他无意于此,这才在老城主仙去新城主上任后,得了个训鼍的杂活。今日我在城内,见天有异像,起初以为是有人堕了恶鬼道,可后来,我看乌泱泱的阴兵,竟是压着无名先生来。”
不等三娘回话,他又自顾自地说:“小娘子有所不知,以先生之执念,若堕了恶鬼道,后果不堪设想。故而城主忌惮先生,一直遣人盯着江边动静。如今见无名果真染了浊念,于公于私,城主都恨不得立刻就将先生扔进地狱,魂飞魄散了才好。”
听闻无名之劫和浊念有关,三娘又忍不住扫了眼鼍。只见他似笑非笑,像是已然知晓了无名那浊念从何而来。
三娘看得心里发毛,赶紧错开目光,对着乙五问:“我一无神通二无权势,如何能救他?”
乙五闻言,神色古怪,“你不知先生染的是什幺浊念?”
三娘摇头。
乙五有些诧异。随后他支支吾吾,半天才说了句:“罢了罢了,总之只要小娘子去,其余,自有大人为先生辩解。”
他说完就要带着三娘走,不料又被那银枪一拦。他怒目而视,骂:“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多管闲事?”
鼍无意与乙五纠缠。他垂眸看向三娘,说:“你既已经痊愈,那便和我一道去地狱路。”
“地狱路?!”
乙五吓得双腿如筛,“你竟要去闯那地狱路?!”
闻言,鼍适才眯眼看他,“你若再多嘴,我不建议再添一债,叫你即刻飞灰湮灭。”
“你!”乙五指着鼍怒骂,“你既然在无名先生的宅子里,当与先生有渊源,如今只有小娘子能救先生,你怎能见死不救?”
鼍嗤笑一声,道:“他早就死了,再死一次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