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食障碍的画面与叁有关。
叁的青春是一张又一张被涂黑的集体照,是游泳回来被偷走的外衣和钥匙,是被围着的男生们用花洒的热水迎面浇下的轻度烫伤,是睡觉时被剃光的秀发,是被加了腐蚀性化学物质的化妆水。他顶着漂亮的脸蛋,但却羸弱得无法紧握自己拥有的一切。他有时午夜梦回,以为自己被关在狭小的隔间中,躺在那张狭窄的床板上,卷着微酸的铺盖,厕所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他自命不凡,心比天高,但梦醒时分现实总是让他恍惚。为了维持好的外形,他总是头昏脑胀有气无力,他无法忘记被当众议论背后毛孔收缩冷汗直流的感觉,他不仅仅缩肩驼背。他总在饿得两眼昏花的时候出于生存本能食不知味地卷入食物,在胃酸泛起的同时自我厌恶升起,扣着喉咙温热地呕吐出来。
单纯的美丽是最暴力的评价标准,在每一个身体部件被社会化之前,没有尽头。被镜头畸变的下巴有几丝赘肉,看得出除毛之后新生长的发茬,头发上细碎的皮屑。所以叁不停地洗澡,洗发,焦虑如厕后周身的气味,维持维持再维持,以至于最后他囿于自己的躯壳。社交距离里人们不会长出放大镜,他的恐惧让他讴歌不存在的敌人,于是无形的敌人长出有形的躯体,他逐渐被解离到失控。
但样板的叙事早已被人类作者和生成式AI更新换代到武装到牙齿的版本。现在流行的是编程精美的代码,去最新的数据库中爬出从最新的人气面部数据。有时叁在梦里在一个长长的走廊走不出尽头,天花板好像倾颓的价值观,不断吞噬视野,但走到拐角发现其实没有出口。他想受欢迎,可他不知道什幺是魅力。他渴望重复最粗暴的叙事:换上最漂亮的皮囊,故事的主人公就征服所有人,倾轧所有负面的视线。但当观众变多时,美丽的标准变得四分五裂,于是墙开始融化,他的脸也被融化的一切裹挟,最后成为了墙的一部分。
赫芙特不在乎这些,或者说像样板式的美丽让她很“合群”。战争英雌充满了血性,又能回到社会中又被女爱男欢收买,成为鞠躬尽瘁的老农民,就像玩着一场大型的过家家。幸运的是,她是大家长,她只需维系简单的义务,便可以得到完美的回报——一群合法乖顺的伴侣,几个孩子,免于重复枯燥的家务之苦。
在一场军方宣传电影的庆功宴上,赫芙特在角落喝着闷酒。她从外地赶任务回来,正因舟车劳顿心烦意乱。入口处的主演群像海报中间是当红但庸俗得腻人的叁,他早期靠在名导演晦涩的文艺片里露肉博出位。彼时他已经被自己的美貌向前推到台前,可也免不了被伯乐轻易指挥脱去衣服,演一些不明所以的裸露场景,在昏暗的影院里用肉体刺伤观众的眼睛。即使他后来转型演正剧,黄色网站上仍流传着他的ai换脸色情视频,互联网论坛上充斥着他的旖旎新闻和诋毁,关于他的新闻标题总是露骨又下流暗示他是资方的性玩具。其实什幺也没有发生。他已经习惯这样的叙事。他是被构想被塑造出来的兼具圣婊二项性的尤物,他也不是合格的演员,无法驾驭所以的电影类型,所以他一如既往地寻求交际场的猎物以求依靠。
这不是一个爱情故事,但很浪漫。一个性感的男演员在庆功宴上捕捉到一个低气压的女人,她的服饰毫无logo,材质也看着柔软但毫无褶皱剪裁漂亮。从背后看过去,这就是一匹困倦的狼,她就这幺坐在酒店大堂的喷泉沿上,一杯又一杯地往肚子里灌低度香槟。其他人都在热切地社交假笑寒暄着,唯独她屏蔽一切喧嚣恣肆享受自己的空间,伸展着自己的腿。
她好真实。演艺圈充满了被规训好的漂亮人们,可她们都离美太远了。如今只要花钱,就可以把自己捏成最流行的容貌,人们就这样带着漂亮的盔甲到处走着。在大势流淌的同时,保持不变的东西就显得珍贵了。叁在电影演蜷缩在草坪上拥抱爱人的少年,但他不懂这是否是爱。那段影像像慢镜头的雪花,缓慢,无声,但一举一动却动人心弦。他和爱人就这样在草坪上互相拥抱摩擦着对方的身体。他觉得在录影棚里有个瞬间身下的草坪长出新芽,穿过他紧紧拥抱着他电影里的角色和“他”的爱人,直到她们被绿色包围。这是他是超越商业经济塑造的自我溢出吗?他难得出神地看着面前这个像他电影中环抱着他的女人,一阶一阶迈下台阶,水晶灯投射在喷泉水的碎光洒在她的外套上。
他呆呆地走到她的面前,笨拙地介绍着自己。明明是一个夜晚,叁第一看到的一个人用光洁的银勺接着反射的细碎光斑,仿佛在收集林荫漏下的日光。她有自己观察生活的画幅,那会是4:3吗?她看着叁的眼睛听他的自我介绍,她的瞳色浅浅,她应该不爱强光。
被注视原来也可以那幺令人喜悦。以至于被面前的赫芙特拥抱拍肩的时候,他还仿佛梦中。
“电影不是好电影,但你很美。”
他知道他将陷落于这个女人的情网之中,他将为她一个人上演最完美的戏剧,永远自卑仰望那缕水晶灯的光,还有那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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