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

温雪早料到会有这一天,母亲李辛美用失望甚至厌恶的目光凝视她,质问她。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场面混乱得像一场崩塌的噩梦。

母亲手中的水果刀还胡乱挥舞在半空中,眼里迸发出疯狂的光芒。

“阿钦你好风光!一双母女陪你睡,你不喜欢吗?现在我肚子里还有一个,何苦打掉,你那幺喜欢小雪,这个生下来,我们一家三口伺候你,保准让你舒服爽上天!”

“贱人!”蒋钦怒骂。

上前夺过女人的刀,也不知李辛美从哪来的力气,中年妇女力大如牛,硬是攥在手里,一个不慎竟真把自己刺了半个口,血液从她的小臂流淌下来,滴落在地板上,猩红刺目。

水果刀应声掉落在地,蒋钦一脚把刀踹离。

沉默中,李辛美看到蒋钦脚边面色惨白的女儿温雪,灵机一动。

“小雪,怕什幺?妈妈在这里,好孩子……”

她蹲下来向女儿张开双臂,就像小时候女儿小小一只从幼儿园出来,跑着奔向她。

温雪慢慢朝母亲靠近,即使她血流不止,神情可怖,可在她眼里,李辛美一直是疼爱她的母亲。

母亲真的吓坏她了……

突然一巴掌啪地甩在温雪脸上,带血,温雪踉跄半步,白皙的脸颊瞬间红肿,火辣辣的痛感吞噬了知觉。

她呆呆地看着母亲,血丝爬满李辛美的眼眶,她拽住她的头发,嘶吼如厉鬼,大骂道:“骚货!妖女!勾引我老公?!今天我这个当妈的就刮花你这张脸,看他还喜不喜欢!”

蒋钦出脚把李辛美踹开,她捂着肚子发出一声惨叫,挣扎片刻,晕死在地上。

终于安静。

温雪半张脸疼得没有知觉,她不知为何冷得发抖,蒋钦皱眉将她揽腰抱起,小心放在沙发上。

别墅骤然涌入许多人,安保、医护人员、助理……脚步杂乱如潮。温雪神情呆滞,任由人摆弄,冰袋敷在脸上,刺骨的寒意无法驱散心底的恐惧。她扭头,看见母亲像一具尸体般陈在地板上,血迹如暗红的藤蔓蔓延。

瞳孔赫然变大,她心中生起强烈的不安。

“救她……我没事,先救她。”

蒋钦扫了一眼地上的李辛美,“死了最好!”

温雪猛地擡头,“蒋钦!”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她音色清柔,讲什幺都很好听,他的名字从她口中出来,自然更加。

她直视他的眼睛,目光倔强而绝望,“我不会跟杀母仇人在一起。除非我死。”

“我已经没有爸爸了。她不能有事……”

蒋钦凝望她半晌,终于败下阵来,摆了摆手。

“你们去看看她。”

家庭医生们早就想关注别墅内看起来最需要治疗的人,只是无奈雇主不许。他一松口,几个医生护士纷纷离开。

“什幺时候消肿?”

蒋钦问给温雪冷敷的医生,医生答,“不太严重,先冷敷几小时,如果第二天还没消,就改成热敷。”

蒋钦对他所说的不太严重表示不满,刚想发作,温雪虚弱地拉住他的衣角,声音细若游丝。

“带我走吧。”

迈巴赫穿梭在榕城的深夜,温雪已经睡熟蜷缩成一团,冰袋融化顺着脖颈一路流下晕湿她前胸睡衣,她睡得不踏实,眉头依然蹙起,好像还陷在现实的噩梦中。

离开前,刘泉转告说李辛美的孩子可能保不住。

蒋钦欣然点头。

等温雪转醒,天蒙蒙亮,晨雾笼罩窗外。她迷茫地凝视天花板,这不是她的房间。

下床,在陌生的房子里穿行。

“怎幺总是不穿拖鞋?”

是继父。

他伸手触摸她的左脸,有点疼。

温雪才恍然原来不是梦。

她干涩地眨了眨眼,贝母般的脚趾蜷曲抠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幺。

她是真的,没办法和母亲生活了。

继父说:“小雪,一切有我。”

温雪肌肤娇嫩,到白天,脸尚未消肿,蒋钦给她请了假,让她在家里安心修养。这里大概是蒋钦自己的住所,温雪从没来过,家具看起来有些年份,古朴别致带给温雪一丝安全感。

柔姑赶来照顾她,她问李辛美怎幺样了。

柔姑摇摇头,眼神复杂。她的心又沉了下去。

蒋钦出门时,温雪披着毛毯,蜷在沙发上看纪录片,屏幕上野生动物的奔跑模糊成一片光影,她的眼神空洞如死水。他回来时,她仍保持着同样的姿势,时间在她身上仿佛静止。

家庭医生给他来电话,李辛美的孩子很顽强,居然转危为安,蒋钦听完破口大骂。

温雪在一旁默默听着,突然开口:“生下来吧。”

蒋钦侧目,巴掌印已经看不太出,少女的侧脸沉寂如雪。

温雪不知道自己以哪种身份说这样的话,是母亲的女儿,还是继父的情人……

她开始迁怒。

母亲所有的不堪忽然在这一刻从记忆中拾起。

父亲去世后,她被送到乡下奶奶家,李辛美一次都没来看过她,六年。

她苦苦编织妈妈的幻境,遗忘母亲对她的忽视、不耐烦挂掉的电话,仿佛只有心血来潮时母亲会像关心路边小猫小狗一样来摸摸她,大部分时间,她的眼里都没有她。

她不是一个好女儿,李辛美又何曾给她半分解释的余地。

可时间久了,她又陷入深深的自责和愧疚中,周而复始。

生活还在继续,蒋钦没有让她住校,而是在学校附近安排了一栋安静的房子,柔姑来照顾她的日常起居。温雪几乎忘了小时候在奶奶家,夜夜盼望与母亲团聚的日子。

很长一段时间,她再也没有见过母亲。她的世界缩小到这栋房子、学校、蒋钦,以及偶尔从窗外传来的雨声。

好像这样也没什幺不好。

几场雨后,榕城进入深秋。

她的成绩一落千丈,手不自觉会发抖,心脏有时被挤压几乎让她喘不上气,书本里的文字突然变得陌生,她开始莫名其妙流泪……一次突然的晕眩后,万芳拨通了蒋钦的电话。

他们说她生病了。

后来的每个周末,温雪都和心理医生艾维尔度过,她有渐渐好转,也开始依赖蒋钦,她知道这不是爱,却无法摆脱这种牵绊。

温雪最近在艾维尔那里了解到一个新词,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艾维尔告诉她,斯德哥尔摩效应的产生可以被视为一种在敌对状态下产生的极端应对或生存机制。在面对死亡威胁的情境下,人质为了求得生存,与绑匪之间形成了一种顺从、忠诚的感情。这种心理现象的产生,可能与人在极端恐惧和无助的情况下,对任何形式的仁慈或关照产生强烈的依赖感有关。即使这些仁慈或关照的行为是微不足道的,但在绝望中的人质可能会将其视为生存的希望,从而对施暴者产生感激甚至是情感上的依附。

温雪问她,自己是否属于这个范畴。

艾维尔有些为难地表示,的确如此,她的病并不是单纯的应激障碍而已。

温雪变得更加沉静。

学校里再没有有关温雪的风言风语,温雪想其中不乏蒋钦的手笔。

继父显然不是个能忍受自己的东西被人肆意谈论的人。

没有人议论,温雪乐的自在。课间,她和吴曼妮走在路上,转角不小心撞到人,温雪下意识道歉,擡头却发现是尤冰。尤冰一身校服,头发凌乱,往日那股趾高气昂的劲儿不见了。她没说话,只是看了温雪一眼,低头匆匆走开。

温雪愣了愣,尤冰平日里从不放过任何刁难她的机会,今天却安静得诡异。

“她怎幺了?”她看向吴曼妮,语气里带着疑惑。

吴曼妮耸耸肩,压低声音:“尤冰家里最近很倒霉。你不知道,她爸失业了,她妈是个家庭主妇。她以前老炫耀她爸是大公司的领导,没想到说裁员就裁员。”

剑中私立学费高昂,没有顶梁柱支撑,家庭的压力可想而知。

活动课通常温雪在学校画室里绘画,偶尔美术陈老师会过来指导一二,大部分时间温雪都躲在角落进行创作。她手上正在画秋景图,暗红基调烘托沉稳萧瑟的氛围,一束光穿过遮天的叶脉落在满是落叶的尘土中,对角构图画面极具张力和冲击感。

画没完成,陈老师就已经提出要带着它参加市青少年美展,温雪又惊又喜,她从没系统学过绘画全靠自己摸索,故而画得更加用心。活动课下按理来说就是放学,温雪在画室画得痴迷忘了时间,再出来天色已暗。

司机马叔给她打了四个电话,她连忙接起跟马叔道歉,匆匆收拾画具,背起书包跑出画室。

“温雪!”

一人从转角出来,竟是尤冰,少女站在阴影里,校服皱巴巴的,眼眶红肿,像是哭了很久。

温雪皱眉,尤冰和她向来不对付,她讨厌尤冰的尖酸刻薄,尤冰则看不惯她的清冷孤傲。两人之间,从无半句好话。

“你怎幺了?”温雪试探着问,声音里带着警惕。

尤冰咬紧下唇,鼓足了勇气才开口:“以前的事……是我乱说话,我错了,温雪。”她的声音颤抖,带着哭腔,“我以为只是我们俩的事,怎幺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温雪一愣,尤冰的话像一团迷雾,她摸不着头脑。

尤冰擦了擦眼角,继续说:“我爸失业了……我们家现在……什幺都没有了。”

她哽咽着,泪水滑落,“我爸说,是我得罪了人,才害他丢了工作。温雪,我真的不知道……”

尤冰急得哭了起来,父亲丢了工作对她们家庭而言是晴天霹雳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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