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地板硌着沈知遥的膝盖，腿心深处残留的粘腻液体缓慢滑过皮肤，带来令人作呕的温热触感。
她蜷缩在穿衣镜前，赤裸的身体在冷空气里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每一次细微的颤抖都牵扯着下身的钝痛和酸胀。
镜面模糊地映出她此刻的狼狈：泪痕交错的脸颊，遍布指痕和吻痕的皮肤，狼藉的双腿之间。
她不知道在地上瘫了多久，直到窗外天色由浓黑转为灰蒙。身体的力气一点点恢复，她扶着冰冷的镜面，艰难地站起来。
双腿打颤，几乎无法支撑。她踉跄地走进浴室，打开花洒，让近乎滚烫的水流冲刷下来。水流过皮肤上的淤痕，带来尖锐的刺痛，她却只是麻木地站着，一遍遍搓洗，直到皮肤发红，仿佛要洗掉昨晚所有不堪的记忆和气味。
松节油、酒精、汗水和精液的味道似乎还顽固地附着在鼻腔深处。
换好衣服，她像躲避瘟疫一样绕过哥哥紧闭的卧室门。
客厅里，昨夜的空酒瓶已经不见了，空气里残留的烟酒气也被开窗后的冷风冲淡。只有地板上，她掉落的那只拖鞋还孤零零地歪在沙发旁，像昨夜惊惶逃亡的遗证。她快速捡起来穿上，离开了这个牢笼。
法学院图书馆冰冷、秩序井然的气息给了她一丝虚假的庇护。她强迫自己埋首在厚厚的法典和案例汇编里，试图用理性的铅字覆盖掉昨夜镜子里那张崩溃的脸和身后那双暴戾的眼睛。
然而“林辰学长”这个名字，在昨晚成为引爆点后，此刻却成了烫手的炭火，让她无法面对。她避开了他可能出现的自习区，在他发来确认下次讨论时间的消息时，只回了一个干涩的“抱歉，最近很忙”。
一整天，她都像惊弓之鸟。走廊里任何高大的男性身影都会让她心脏骤然紧缩，随即又为这过度的反应感到羞耻和绝望。
身体的记忆太清晰了，被粗暴揉捏的乳房，被强行侵入的甬道，那撕裂的痛楚和最终不受控制的潮涌……每一次回想，都让她胃部痉挛。她尝试喝水，水杯却差点从颤抖的手指间滑落。
傍晚，她几乎是拖着脚步挪回家。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推开家门。
玄关感应灯亮起，昏黄的光线下，客厅的景象让她瞬间僵在原地。
沈知珩站在那里，不再是昨夜那个被酒气和暴怒笼罩的野兽。他穿着干净的烟灰色毛衣，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有几分平和的俊朗。而让他显得陌生的，是他身边站着的另一个人。
一个女人。
她穿着剪裁简洁的米白色羊绒连衣裙，身形纤细高挑，及肩的黑发柔顺地垂落。沈知遥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那张脸上——
眉骨的弧度，几乎和自己一模一样。鼻梁的线条，也极为相似。只是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下垂，比她多了几分柔和的弧度，少了几分她惯有的试图用理性武装的冷硬。唇形更丰润一些，此刻正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温柔弧度。
像。却又不像。像一面精心打磨过却带着微妙差异的镜子。
沈知遥感觉一股冰冷的寒意猛地从脚底窜起，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动，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那张与自己神似的脸上，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冒犯的刺痛感狠狠攫住了她。
“知遥。”沈知珩的声音响起。他自然地侧过身，介绍道：“这是周晚晴。”他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周晚晴身上，那眼神是沈知遥许久未见过的……温和。“晚晴，这是我妹妹，沈知遥。”
周晚晴向前一步，脸上那抹温柔的笑意加深了些，主动伸出手：“你好，知遥。常听你哥哥提起你，果然……很出色。”她的声音清润柔和。
沈知遥看着那只伸到面前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的手，喉咙像是被什幺东西死死堵住。她僵硬地擡起自己的手，指尖冰凉，触碰到对方温热柔软的掌心时，像被烫了一下，飞快地缩回。
“你好。”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目光无法控制地在周晚晴脸上和自己哥哥脸上来回扫视。沈知珩站在周晚晴身侧半步的位置，姿态放松，甚至带着一种她许久未在他身上感受过的……体贴。
这种认知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她的心口。
“坐吧，晚饭快好了。”沈知珩没在意沈知遥的失态，自然地侧身，手掌虚扶在周晚晴的后腰，一个极其细微却充满了保护意味的动作，引着她走向餐厅。“晚晴说想尝尝家常菜，我就简单做了几个。”
沈知遥如同一个僵硬的木偶，跟在后面。她的眼睛死死盯着沈知珩那只轻轻搭在周晚晴腰后的手。曾几何时，这样的位置，这样的姿态，是属于她的。
初中时，她因为看到高中部的哥哥被一群女生围着送情书，闷闷不乐地问他会不会离开自己。那时的沈知珩，也是这样揉揉她的头发，笑着说：“傻丫头，哥哥会永远在你身边的。”
高中毕业聚餐，她喝多了，也是哥哥来接她，把她半抱半扶塞进车里，她醉醺醺地缠着他胳膊，一遍遍说“哥哥别走”。第二天酒醒后巨大的羞耻和恐慌，让她第一次给自己筑起了名为“理性”的高墙。
而真正让这堵墙摇摇欲坠的，是大一军训后，一个同系的男生送她到楼下。那天晚上，穿着迷彩服的男生身影消失在街角，她一回头，就看见沈知珩站在门廊的阴影里，眼神不再是平日的温和疏离，而是某种她当时无法理解的极具侵略性的暗涌……就是那个眼神，撕开了第一道口子。
如今，这种体贴，这种只属于他们之间带着禁忌温度的“特权”，竟然如此自然地转移到了另一个女人身上？一个和她如此相像的女人！
餐桌上摆着三副碗筷。椒盐虾仁，金汤肥牛，白灼菜心，莲藕排骨汤，都是沈知珩会做的沈知遥也熟悉的菜式。但此刻，它们散发着陌生的气息。
三人落座。沈知珩坐在主位，周晚晴在他右手边，沈知遥在他左手边，隔着餐桌，恰好与周晚晴相对。
沈知珩拿起汤勺，先给周晚晴盛了一碗热腾腾的排骨汤，动作流畅自然，甚至小心地避开了浮在上面的油花。“小心烫。”他低声说，声音里的温和让沈知遥握着筷子的指节猛地收紧，指甲掐进掌心。
“谢谢。”周晚晴接过，小口抿了一下，眼睛弯起，“嗯，味道很好。你手艺真不错。”
沈知珩唇角似乎弯了一下，没说话，又拿起沈知遥面前的碗。
“我自己来。”沈知遥几乎是抢着说出口，声音有些尖锐。她一把夺过汤勺，胡乱地舀了一勺汤放进自己碗里，滚烫的汤汁溅出几滴在手背上，她也没感觉到疼。
沈知珩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静，收回了手。
晚餐在一种诡异的安静和刻意维持的礼貌中艰难进行。只有碗筷偶尔碰撞的轻响。
“知遥是在法学院吧？”周晚晴放下筷子，用纸巾轻轻按了按嘴角，看向沈知遥，眼神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和距离感，“学法律很辛苦吧？听说要背很多条文。”
沈知遥正机械地戳着碗里的一块牛腩，闻言擡起头，撞进那双与自己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眼睛里。“……还好。”她挤出两个字，嗓子眼发紧。
她能感觉到对面那道目光，不是在闲聊，更像是一种不动声色的观察，一种将她与沈知珩之间那扭曲的暗流尽收眼底的审视。这感觉让她如坐针毡。
“嗯，她专业课成绩一直不错。”沈知珩接过了话。他拿起盐瓶，自然地往周晚晴几乎没怎幺动过的菜心里撒了一点点。“味道淡了？”
“我口味比较清淡，这样刚好。”周晚晴对他笑了笑。
沈知遥看着沈知珩拿着盐瓶的那只手。动作那幺熟练，那幺理所当然。她猛地想起，曾有段时间，她抱怨过家里的菜咸，从那以后，沈知珩在最后放盐时，总会先问问她。而现在，这个曾经只属于他们之间的习惯性动作，也转移了对象。
胃里一阵翻搅，那块牛腩堵在喉咙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嫉妒、困惑、被取代的恐慌还有昨夜残留的屈辱和恐惧……无数种情绪在胸腔里剧烈翻腾、冲撞，几乎要将她撕裂。
她低下头，死死盯着碗里那块无辜的牛肉，用尽全身力气才压制住推开椅子逃离的冲动。
灯光洒在光洁的桌面上，投下三道人影。她和周晚晴的影子被拉长，在桌布上交叠又分离，如同她们此刻荒诞又充满张力的关系。哥哥的影子笼罩着周晚晴的，带着一种无声的宣告。
沈知遥握着筷子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空气里食物的热气，混合着周晚晴身上一点清雅的栀子花香水味，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甜腻。
她被困在这里，在自己的家里，像一个格格不入的闯入者，看着哥哥对另一个“自己”展露温柔。而那个满身创痕的真正自己，只能坐在冰冷的阴影里，无声溃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