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南伐回朝已有五日，却一日未曾上朝。
日日守在昭阳殿里照顾重病的皇后。
皇后也不知是什幺病症，从天子亲征半月后，身体每况愈下，从最开始的咳嗽，乏困，食欲不振，再到咳血，时常晕眩，昏睡不醒。
宫里曾想着给天子传信，但被皇后制止：“陛下前线战事紧急，时时刻刻关乎数万将士性命，怎能因我一人误事？”
说完又低头咳嗽起来，雪白的绢帕上血色殷殷，皇后苍白绝色的容颜像是失了水分的昆山夜光，令人心惊肉跳，惧怕一触就会碎掉。
臣子们心有感动，皇后明事理，重大局，哪怕先前天子为皇后遮掩血脉存疑的胎儿，又为皇后遣散后宫妃妾子嗣，但那一刻臣子们都衷心感谢皇后，祈祷皇后能够痊愈。
于是重病之事一直瞒到南伐大胜，天子传信说要回朝之时。此时皇后已昏迷数日，宫里焦急又松了口气地准备写信告知天子，却不想天子回来的速度如此之快，几乎是与信使前后脚。
眼下天子虽身在昭阳殿，好似并未对众人隐瞒之事做出责罚，但昭阳殿上凝重压抑的阴云仿佛笼罩了整个洛阳，令所有人都喘不过气。
崔府，崔邈摇扇，忧心地对侄子崔季道：“若殿下不能痊愈，恐你我难逃一劫。”
毕竟天子离开洛阳前命令他二人为朝政主事，而皇后重病之事，虽是皇后有心隐瞒，但也经过他二人之主意。
崔季大惊，不解道：“殿下此举是为陛下，我与叔父也是为了陛下和翟国才顺应皇后之意，陛下英明大略，难不成为了一介后宫妇人，诛杀忠正之臣？”
崔邈忧虑摇头，“非也，再圣明知理的君子，也有逆鳞不可碰也。是我失算……”
昭阳殿。
璀璨华美的内室寂静无声，侍女小心翼翼地端着药步入，看着守在皇后寝榻的天子握着昏睡的皇后的手贴在脸上，幽深压抑的黑眸直勾勾地盯着皇后的脸，眼皮都不动一下，阴森森的渗人。
天子身上还穿着那日回朝时的玄服，只是脱下了外面的明光铠。这五日里除了简单的洗漱，别的全置之不理，水食未进，一直守在皇后身边，唯一入了腹的可能是哺喂皇后时咽下的药汁。
侍女跪行过去，内心紧张不已，低头擡手将药碗递送到天子跟前，“陛下，殿下的药好了。”
等了良久，才有一只修长瘦削的手接过去，侍女屏住呼吸，死死垂下头。
果然，下一息就听见天子如鬼魅般的温柔语气：“我的殿下，又该喝药了。”
“这药这幺苦，殿下不是最不喜这味道吗？”
“还是殿下喜欢我喂你？”
“……”
侍女耳膜里传入另一种唇齿交缠的哺咽吮吸声，耳朵发红。
许久，声音渐止，天子将空了的药碗放回侍女手中。
侍女如蒙大赦般低头跪行出去。
临出门时听到天子恍若平静的最后一句话：“殿下要是再睡不醒，朕也只能让你最喜欢的元善，和那两个你生的小崽子来陪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