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门嵌在泥下，通体墨绿，表面雕刻着精美繁复的图腾，那凸起的纹路在月色下泛着琉璃特有的奢靡光华。奇怪的是，门面上没有把手，更没有锁孔。
玄夜眸光微凝，缓步上前，衣摆扫过地面尘土时，剥落的泥灰下，也显露出些许墨绿。
他垂眸注视着那扇门，继而伸手。
怜人无声递上一柄精巧的匕首，玄夜拔开匕首套，毫不犹豫在自己掌心划开一道口子，动作极为利落。
随即，鲜血涌出，他却连眼皮都未眨一下。
千芊站在稍远的地方看着，看清后呼吸陡然一滞……她眼睁睁看着玄夜垂下手，掌心鲜血顺着指尖嘀嘀嗒嗒——坠到他脚边的琉璃门上。
“……”
她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捂住嘴，同一时刻，玄夜身上那浓郁的香气竟混着寒凉夜风扑面而来，浓烈异常，甚至较昨夜在旧塔更甚，一股股涌入她的呼吸。
她身子似有所感，体内骤然卷起一阵强烈的躁动，在她胸腔、小腹内翻涌不止……
异样的汁液如潮水般涌起，粘腻地堆积在乳尖和穴间，她下意识挤了挤双腿，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那披风不知用什幺特殊材料所制，冰凉触感隔着衣衫传递到肌肤，竟稍稍缓解了些许燥热，不至于让她当众失态。
血珠顺着门上的纹路蜿蜒流淌，像是有生命般，沿着图腾脉络缓缓蔓延，一点点将那些繁复的花纹填满。
地面开始微微震颤，琉璃门表面渐渐扭曲，宛如活物般缓缓蠕动，发出细微如风的呼啸声，像是在自主呼吸一般。
不止那墨绿琉璃门，周围地面的泥土也因土下蠕动着的什幺，簌簌滑落，露出更多泛着微微流光的墨绿琉璃，好似周围地面全是由这琉璃铺就，只是被泥土杂物掩盖住了。
她扶住一旁的廊柱稳住身子，却惊愕地看到，玄夜掌心的伤口，竟在缓缓愈合……齐整的刀痕边缘缓缓收拢，直到伤口彻底愈合，只留下残存的血迹。
怜人仿佛司空见惯，将方巾递给玄夜擦手，顺势拿过匕首，熟练地擦拭收好。
就连柳时雪也并没有惊讶之色。
震惊之际，千芊不由联想到玄辰，他身为不败战神，身上却无丝毫战疤甚至茧子，和他欢爱之时也看全过他的身子，简直完美无瑕。难道他也如其兄一般，拥有这自愈能力？
她顿觉脑子里一团乱，想压住这些乱飞的思绪，可身体的异样感却越发强烈，那股熟悉的燥热在血管里奔涌，像是在回应着什幺，却好似因这特殊披风的阻隔，强行克制了些许。
但此刻她再清楚不过，不能再以幻觉臆症这等理由来搪塞自己，或许身子的异样，早已超出自己的认知。
她直觉这异状与此处息息相关，若是局外人，她也不会被特意带来此处，且来时，柳时雪也表示确实有事瞒着她。
“孤还有些事要办，晚些再来。此处先交由柳卿了。”
“微臣遵命。”
见玄夜和怜人离开，千芊走到洞口，俯身望去，那扇缓缓蠕动的墨绿琉璃门像是感应到了什幺，表面的纹路缓慢扭曲起来，宛如藤蔓被拨开般，缓缓裂出一个幽深的洞口。
洞口之下，石阶蜿蜒向下延伸，通体都是那诡异奢靡的墨绿琉璃，自洞口一眼望去，深不见底。
一股冰冷潮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某种难以名状的腥甜气味，竟让她感到莫名的熟悉。
柳时雪走到她身旁，伸手轻覆在她肩上，露出一个温和笑意，“不用怕，那里头你去过。”
千芊忽地擡眼，眼中满是惊愕，“……去过？何意?”
柳时雪笑得温柔，那双浅灰眸子在冷月下透出某种难言的深意，“待会儿慢慢道于你，随我进去便是。”
千芊脑中顿然一片空白……
初次见到太医署的建筑和周遭事物时，她便有种似曾相识之感，难道她身世真相就在这下面？
她深吸一口气，擡起脚，跟着柳时雪一起走下阶梯。
*
怜人跟在玄夜身后，脚步无声穿过太医署的回廊时，止水阁方向隐约传来的嘈杂更甚，在裹着腥气的夜风中断断续续。
怜人垂着眼，终于按耐不住开了口，“王上，臣有一事不明。”
玄夜脚步未停，只是微微侧首，下垂的眼尾于冷月下显出几分慵懒，“卿可是要问，孤为何放心将墟渊之女和异研房一并交与柳时雪？”
“正是。”
玄夜擡头望了眼止水阁的方向，淡淡吐出一句，“卿是还不知柳时雪与千芊的真实关系吧。”
怜人瞳孔微缩，擡起眼，“恕臣愚钝，求王上明言。”
*
两人进入后，洞口又缓缓合拢。
阶梯很窄，千芊跟在柳时雪身后，一步步往下走。周围的一切都是墨绿琉璃所铸，壁雕华美，空气冰冷潮湿，却带着奇异的腥甜，每吸入一口，都让她的四肢百骸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虽没有烛火，两侧琉璃墙，脚下琉璃台阶却暗藏金色流光，将内部照得光华流淌，而那琉璃图腾，如同活物脉络，缓缓蠕动，增加了些许诡谲。
除了两人的脚步声外，似乎还有某种活物的呼吸声，甚至低沉的咚咚声。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
里面别有洞天，宛如一座宫殿，巨大的立柱支撑着这片空间，柱身上盘踞着繁复精致的纹理。无论是地面、墙壁，还是那些廊柱与拱门，目之所及的一切，全是由这种奢靡的墨绿琉璃铸成。厅的深处连接着更深的廊道，还能隐隐看到里面有许多房间的布局。
琉璃表面布满了缓缓蠕动，如活物肌理般的纹路，那些纹理在流光中起伏，时而聚拢成花卉的形态，时而又散开如缭绕云烟，这景象诡异至极，又奢靡之甚，却并未让千芊感到恐惧，反而心生熟悉，甚至欢喜。
她呆立在原地，心头那股莫名强烈的感觉不停涌上来。
就在她神思恍惚之际，柳时雪走到她近旁，擡手褪下她的衫帽，将她面庞的乱发捋到耳后，温声道，“现在可以将披风褪下了。”
“……唔？”她有些没反应过来，便撞上柳时雪异常温柔的视线。
“将此披风褪下，便会忆起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