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 尾声 (上部完)

希尔达是在一阵过重的寂静中醒来的   。

空气太静，静得不像活着。

不是医疗舱，不是牢房，也不是任务现场。

她听不到枪声、脚步声，连呼吸声都断续得像不属于自己。

她睁开眼，视线一片模糊。

天花板斑驳，屋顶有破洞。

风从哪里灌进来，把挂在墙上的残布吹得沙沙作响。整个空间像是一间被人遗弃很久的废屋，空无一人。

她撑起身体，手肘一软，差点又摔回去。

身体像刚从海底捞起来似的沉重，连骨头都疼。

她低头看自己，衣服破烂、血迹干涸。可身上却没有记忆中的那个洞——

那道应该把她穿透的刀伤。

不是医院。不是据点。

……她还活着？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让她整个人僵住。

不对。

她记得自己是倒下了。

她记得血从口中涌出来，记得耳边只有高频的嗡鸣，记得意识在崩塌，像有人把她往深水里拉。

那种痛不是假的。那种「完了」的感觉也不是假的。

但现在——她醒着。

她皱起眉，艰难地站起身。

空间不大，一张破桌、一堆散落的木箱。

她摸向自己的侧腹，有疼痛感，却没有致命伤。

太安静了。没有救援痕迹。没有消毒味。连电话虫都不见了。

她推开门。

阳光洒在身上，暖得不真实。

一股风擦过她的脸，带着盐与铁的气味。不熟悉，也不讨厌，只是陌生得像假的。

然后，那张报纸飞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纸张已经发皱发黄，上头有鞋印和泥渍，但标题清晰。

她的眼睛停在上方那串字——

《世界经济新闻》／1513年3月9日

她怔住。

报纸上的数字几乎是用钉子敲进她脑里的。

她记得她最后一次传讯，是1497年。不会错。

那天晚上，她在中立据点，她中了埋伏——

不是她昏迷了一两天。不是受伤后被救。

是——她不在原本的时间里了。

她的呼吸乱了。报纸被她抓皱，纸边在指尖割出细细的红痕，她却没有松手，眼睛还是盯着那行日期，像在盯着一个恶意的玩笑。

怎么可能?

十六年？

她低头看自己在海水中的倒影。

没老、没病、没改变太多，根本不可能是沉睡十六年。

但她也没印象经历过任何「转移」。

她什么都没做。

不是计划的一部分，不是演技出错——甚至不是什么自己能控制的事。

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她蹲下身，卷起袖子，摸着自己的小臂，手指颤抖。

不是因为冷，而是太久没感觉过自己是真的「存在」。

时间对不起来。

她活着，却错过了整整十六年。

她不在原来的时间里了。

她深吸一口气，望向远方的海平线。

天空静止如画。仿佛连世界本身也忘了她原本应该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