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赶至悠然居时,楚昭早已在雅间内等候。
他慵懒倚在窗边,指间捻着鱼食,有一搭没一搭地掷向池中争食的锦鲤。
七彩鱼鳞在日光下漾开斑斓的光晕,映照在他俊美精致的脸庞上明明灭灭。
顾清迟走上前,拱手说道:“劳将军久候。”
“无妨。”楚昭将余下鱼食尽数撒下,拍净双手,转身看向二人,“有话直言便是,本将军还须赶回府陪阿姐用膳。”
崔无宴与顾清迟对视一眼,相继落座。
“将军爽快,那崔某便开门见山了。”崔无宴执壶斟茶,将青瓷杯轻推至楚昭面前,“此番议和,陛下意愿主‘和’。然今日殿中,将军见北狄国书时神色有异,陛下担忧节外生枝,因此派我和喻之前来询问缘由。”
楚昭拈杯浅啜,语调平淡:“只要呼延玦能做主,那便出不了乱子。”
“呼延玦?”崔无宴微微倾身,不明白楚昭为何独独提及这位北狄三皇子,语气还如此笃定。
然而楚昭却不再多言,只垂眸把玩手中杯盏,姿态疏离。
崔顾二人见状,纵是修养再好,也不由心生愠意。
他二人久历朝堂,却从未见过如楚昭这般桀骜难缠之人。
既已择定帝党,本该坦诚相待,可他却依旧……
倏然,崔无宴心念一动。
呼延玦……莫非是与楚栎有关?所以楚昭才会是这般态度。
敷衍……以及厌恶。
可楚昭与北狄结怨至此,两方之间说是血海深仇都不为过,为何楚栎还会与这敌国皇子有所牵连?
……
“既然将军言明无碍,”顾清迟忽然开口,打断崔无宴思绪,“那顾某便如此回禀圣上了。”
“呵。”楚昭嗤笑一声,目光锐利地刺向顾清迟,“顾大人这坑,挖得未免太明显了些。”
顾清迟从容一笑:“在下不过据实以奏。”
楚昭蹙眉,重重搁下茶盏:“顾大人似乎对楚某颇有微词?”
“不敢。”顾清迟擡眼,平静迎上他的视线。
一旁,崔无宴不动声色地扫过二人,不解气氛为何骤然紧绷。
恰在此时,楚昭却忽地低笑出声,笑声恣意张狂,还带着几分邪气。
“于楚某而言,本是谁也不选最为自在。可阿姐不喜麻烦,觉得还是选一方投靠了最好。本将军既择定陛下,自当追随到底。”他冷眼睨向顾清迟,语带讥讽,“顾大人尽可回禀陛下,北狄若诚心和谈便罢。若心存二心,楚某不介意再打服他们一次。”
狂言掷地。
然崔顾二人却知,他确实有这份实力与底气。
“将军息怒,喻之绝非此意。”崔无宴见气氛不对,忙上前缓颊。
他先将楚昭劝回座中,暗瞥顾清迟一眼。
以往两人配合默契,都是他来唱这“红脸”,怎今日这家伙却突然抢了他的角色?
顾清迟知晓自己失态,轻咳了两声,敛绪举杯,
“是在下言辞不当,故在此以茶代酒,敬将军一杯。”
楚昭挑眉,心下暗赞此子进退有度,倒也不负盛名。
遂举杯相应,此事便算揭过。
待他饮尽,崔无宴再度斟茶,语气转沉:“另有一事……将军与楚小姐之间,是否……稍作避忌?”
楚昭一听这话,眸光骤冷,斜睨而来。
崔无宴淡然一笑,续道:“陛下惜才,不愿见将军因此遭人非议,损及清誉。陛下认为,将军年少有为,功比前人,实不必留此话柄,授人以刃。”
楚昭冷冷一笑,指节轻叩桌面,声声脆响,“人若伐我,我便诛其全族。只要杀一儆百,我看谁还敢在本将军面前蹦跶。”
听到这话,崔无宴蓦然想起之前崔奉所述“割舌塞口”之事,胃中顿时一阵翻涌。
楚昭看他脸色变换,唇角讥诮愈深:“我生来便是阿姐的人。我们之间血脉相连,是谁都割不断的。”
“终究是……”
“终究什幺?”楚昭截断他的话,“上京世家,哪户没有几桩秽乱伦常的丑事?崔大人何必独独紧盯我姐弟二人。”
他目光如刃,直刺崔无宴:“我与阿姐同生共体。若有人妄图离间,我便断了他的手。”
话语里满是威胁。
崔无宴顿了顿,而后垂眸轻笑:“在下明白了。”
楚昭见时辰已晚,便敛了气势,戴上面具径自离去。
待人走远,顾清迟蓦地一掌击在案上。
崔无宴只淡淡瞥了他一眼。
“直道相思了无益......喻之,你着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