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司渊捧着发烫的杯壁，笑着应答：“真知灼见，时书记，我瞧您有些面善，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时近越放下了茶壶，坐回了办公椅上，扬起一侧眉毛，“哦？”
蒲司渊的手指骨节叩在桌沿，婚戒无意磕过，金属与木质相碰，发出脆响，他似乎是恍然想起：
“我想起来了，您是我老婆的客户吧？那天我去接我老婆下班，远远见过您的，真是遗憾，当时我应当下车与您打个招呼的，是我失礼了。”
时近越笑而不语，垂下眼眸喝了一口茶。
穆童见状，用力拍了一下手道：“哎呀！真是缘分！人生何处不相逢呢，咱们就注定要在这里见面的，为了推动咱们的城市建设、提高服务人民的效率，我们SY科技肯定是责不旁贷啊！”
时近越放下了茶杯，状似无意地闲聊：“哦？蒲总已经结婚了？”
穆童抢答道：“我们蒲总下个月就办婚礼了，您见过蒲总夫人？”
时近越追问：“已经领证了？”
穆童心觉奇怪，怎幺还有领导喜欢打听隐私的，但他也不好说什幺，听蒲司渊含糊回道：“提上日程了。”
“哦……”时近越把尾音拖得很长，他点了点头：“那就是未婚妻了，黎小姐是吧？我有印象，不，可以说，印象很深刻……”
谈及黎旻殊，蒲司渊的脸上突然荡漾起一抹温情与骄傲，他从不避讳对她的欣赏：
“她的工作能力一向是很优秀的，作为她的丈夫，我也很惭愧，所以得夜以继日地在外挣钱啊，不然都赶不上她进步的步伐，您说是不是？”
时近越扯唇笑了笑，故意曲解：“这幺说来，黎小姐在男女关系中很是强势了？”
蒲司渊没有回避这幺尖锐的问题：“相反，我很欣赏她。”
穆童审时度势，两边讨好：“蒲总跟夫人是齐头并进，把我这个单身汉羡慕的呀，谁不希望找个实力相当的对象呢？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哎呦，时书记，您就看在我们蒲总养家糊口和结婚新喜的份上，给我们SY科技一个机会，源力集团的招采门槛可不好进，我理解您的要求严格，但我们保证，我们SY科技的产品在目前市场上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肯定以最好的品质和最好的服务，帮您完成科技板块的改革目标！”
时近越擡手掐断了燃尽的线香上端，捻了捻指尖的灰，直言道：“我们源力的招采，都是按照规章办事的。”
穆童点头哈腰：“理解理解，肯定按规章办事，就是咱们目前这个产品，市场是一片蓝海，市面上还没有相应的标准，不知可否……”
“我这个位置，多少人盯着，其实要不是为了改革，求好不如求稳，引进新产品吃力不讨好……”时近越起身，踱步到窗前，从高层望下去，底下的人群如同蝼蚁一般渺小，他微微蹙眉，继续说道：“不过……所谓改革，必然要做出非常规的改变，不能固步自封……”
蒲司渊接过他的话头：“时书记，您是改革的不二人选，跟您一样年纪的，不如您位高权重，跟您平级的，都不如您年轻、思想先进，这一定是组织上安排您这幺重大任务的原因，您的前方一片坦途啊。”
时近越站在窗前，他一时没有说话，蒲司渊的话正中他的心坎。
他是从宣传口被突然约谈调任，空降到全然陌生的能源央企，一上任就面临上头暗含改革的动向，做好了自然是功绩一件，但改革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发展与忘本往往只是一线之隔。
他头疼已久，以他的能力与手段，即便做不好，也不至于断送自己的政治生涯，但他是把刀锋，若是藏在刀鞘中隐而不动，那会比流血更让他痛苦。
他厌恶停滞不前，厌恶被遗忘。
“蒲总，您是个聪明人。”
时近越从窗前转过身来，平视着眼前的男人，蒲司渊的无框眼镜反射着窗外的霞光，他竟有些看不清这个男人。
他继续说道：“我能做的很有限，招采会的门票不是问题。至于业内标准的制定，我会安排小郑来负责接洽，我们法务部的同志都很专业，他们比我懂得多，就不是我能置喙的了。”
穆童和蒲司渊对视了一眼，立刻明白时近越的言下之意，他只能提供进入招采会的机会，但必须要在正式招采竞标之前，完成产品的标准。
蒲司渊立马感谢：“能有入场机会就已经是我们求之不得的了，标准问题我们一定妥善完成，一切按照集团的流程办事，绝对不会给您添麻烦。”
穆童忙提起茶杯表示：“时书记，那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今天晚上不知您有没有空，我们蒲总做东，请您吃个便饭？”
说完，他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却听时近越拒绝了：“不了，饭局我是吃怕了，最近有些上火，连轴转了好几天，今晚难得有空，得回家休息休息。”
穆童见时近越擡手摸着唇角的血痂，试探着讨好：“最近秋冬换季，干燥得很，容易上火，是得注意身体，我们男人啊，很容易得口腔溃疡，之前我朋友给我推荐的一个敷药，治口腔溃疡很有效，下回我带来，给您试试。”
时近越笑笑，他轻轻抚摸着血痂，突然把已经愈合的痂撕了下来，血从伤口处渗出，他舔净了，慢慢说道：
“你说这个啊，不是上火，我家猫走失了，最近找了回来，不认我了，挠了我一爪子，不用什幺药，过些时间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