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苦涩以甜蜜

哥哥拿着手机趴在床尾拍她，镜头被他放大、再放大些，只装着傻乎乎的妹妹。

她还在晃晃悠悠，身体无规律地轻微摆伏，谢玉里的目光从妹妹套着袜子的胖胖的小脚，又移到她圆圆的脸，她抱着妈妈的眼镜盒啃，成人手里小小一个在她那里摇身变成个大玩具，口水滴答滴答，乌溜溜的大眼睛瞧着镜头。

她当然不懂哥哥手里的东西是什幺，只是盯着看，又被哥哥的声音吸引去。

“来呀，来呀，过来呀，宝宝，到哥哥这里来呀。来嘛，过来嘛。”

哥哥的声音太好听，手机后面哥哥的面庞更是温柔漂亮。她想，她真是喜爱极了，比玩眼镜盒还让她喜欢，想变成一只小鸟，朝哥哥飞去，可现实是她的身子只是忽然往前倒了一下，她想起来，她还不会爬呢。

哥哥还在叫她，温柔的声音引导着她，他心里有着鼓励和期盼，希望可以录下妹妹向他爬过来的时刻。

她坐在怀里被他用辅食勺喂着火龙果、妹妹吃完奶后小小的鼻尖抵着他胸膛沉沉睡去、躺在婴儿床里，他用指尖轻轻地在妹妹小嘴周围点点戳戳，妹妹突然笑起来——弯弯的眼弯弯的唇，这是降生在这个世界的小生命第一次微笑，二十多天，面上微微的黄疸还没褪去呢…

诸如此类，还有好多。妈妈丢给他手机让他打发时间，可他最常使用的是那个相机图标。

像妹妹第一次的微笑这种人生级时刻都被他完整记录下，幸运是一方面，更多的实在是因为拍得频繁。很多照片和视频其实是一模一样的，但他都不太愿意删掉，即使内存时常告急。他固执地认定它们之间是有着微妙的差别，这张比那张妹妹的笑容看着更明显、或是那张放大的程度正好，妹妹和她身下的黄色维尼熊小毯子组合起来更为合衬…

每一张每一帧确实是妹妹的不同时刻啊。妹妹被哄睡后，谢玉里没事就会翻翻相册，乐此不疲，像守着自己越积越多的宝藏。

小孩子不懂什幺是喜欢。可谁又能说这不是喜欢呢。

妹妹是幼年的谢玉里最钟爱的玩具，他不玩，只是守着。比机器人更吸引他目光，也比叽叽喳喳的小鸭更能引起他的兴趣，更比妈妈偶尔才做的可乐鸡翅重要得多。

明明之前还缠着妈妈做给他吃，可真坐到饭桌前，却只是潦草刨了几口饭——妹妹嫌无聊了，扒在床栏前朝他咿咿呀呀，她坏得很，是个黏人的小坏蛋，明明刚把她放下没一会。

他回到床上，陪她玩了一会。妈妈不知道什幺走了，关门声他都没留意。

玩闹一阵，太阳往另一边，窗内的光线变暗不少，到妹妹睡觉的点了，他把窗帘合上，冲好奶粉，坐到床边，奶瓶微微往上竖一点，看着妹妹粉嫩的小嘴慢慢咕嘟咕嘟。再站起身，像妈妈教他的那样，把妹妹竖抱起来，小脸抵在他肩膀，从下往上轻拍她后背，给她顺嗝。

再慢慢地走，从床头走到另一边的床尾，循环往复，嘴里低哼着简单的音调，待到他抱不动了，妹妹也睡着了。

她在哥哥的臂弯下，陷入了深沉的、甜美的酣睡。然而，很快的，场景蓦地又改变，还是在那间卧房里，还是聚焦在那张床铺，房间里却进入让她再熟悉不过的深夜，那深夜、床上铺洒的微弱的月影、还有守在床畔一夜未睡的人，这些景象是她无数次梦里的常客，只求让她一次又一次、得以温习与哥哥最亲近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