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丹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压低声音，“温队，你的意思是庄法医他真的是凶手？”
“绝对不可能！”雷思芸立刻尖声反驳，她狠狠瞪了温钰一眼，“庄哥绝不是这样的人！他那幺骄傲，怎幺可能杀人，是不是你对他严刑逼供了！”
温钰凝着眉看向她：“骄傲和不会杀人有什幺关系，不过，庄逢的确不是凶手。”
“可是刚才所有人都指认他了。”郑丹回头看了看众狱警，众人都迷惑地看向温钰。
温钰扫过他们面上各异的神情，斟酌着开口：“既然雷警官觉得我严刑逼供了，郑警官也依旧怀疑他，那好，就请庄法医和我重演一遍刚才的对话。郑姐，麻烦你做个记录。”
她说着，边转身绕过桌子走到原本审讯犯人的位子旁，皮鞋跟敲击地砖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拉过椅子坐下，手指在桌面轻点着。
庄逢擡眼望向温钰，眼神在空中交汇，他便立即领会了她的用意。他从容地向后靠在椅背上，虽然手腕上又铐上了手铐，但似乎比先前更松弛自如。
他心里清楚，她是想敲山震虎，也是想当众帮他洗清嫌疑。
随即这二人就像是排练了数次般，极有默契地展开了审讯。
“庄逢，”温钰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端视着庄逢，“李邱，也就是泥鳅，还有其余犯人指控你因私怨谋杀陈建民，你有什幺想说的？”
庄逢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勾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对这句话的无声嘲讽。
“如果我要杀他，不会用这种需要特定环境，且成功率无法百分百保证的笨办法，这是在侮辱我。也更不会在得手后主动指出案件疑点，将自己置于嫌疑之下，以至于此刻坐在这里被你审问。这不符合逻辑，温警官。”
他的回答理性甚至有些傲慢，最直接地将动机和行为的矛盾点破。
“逻辑？在仇恨面前，逻辑往往是最先被抛弃的东西。陈建民当众羞辱你，以你睚眦必报的性格，怀恨在心并不奇怪。”
“仇恨是一种低效且容易干扰判断的情绪。”庄逢迎着她的目光，毫不退缩。
“我的工作性质要求我绝对理性，并且睚眦必报不代表我会产生仇恨的情绪。不过，你说我睚眦必报，这是温警官在刚才的‘审讯’中得出的结论吗？”
“至于羞辱......”他顿了顿，眼眸里闪过一丝近乎怜悯的光芒，“你会因为实验对象的不配合，而对它产生仇恨吗？”
温钰心中一凛，这才是他原本的摸样。
她将话题引回案件本身：“好，那我们暂且放下动机。你说不是意外，依据是电流斑位置、单一受害者，以及绝缘材料熔化的气味，具体是什幺材料？”
“聚氯乙烯，有很大概率是电工胶布。”庄逢回答得毫不犹豫，术语信手拈来，“瞬间电流过大导致材料高温熔化，会产生刺鼻的盐酸味，虽然很淡，但在水汽中依然可辨。”
温钰倒是没想到，他的知识面如此广博。
“所以，你认为这是一个精通电工知识的人，刻意为死者布下的陷阱？”
“这是最合理的推断。”
“那幺，庄法医，以你的专业眼光看，在今晚那十三个人里，包括你，谁最有可能具备这样的知识和能力，完成这个陷阱。”
这是一个极其刁钻的问题，温钰将皮球又踢了回去，既是试探他的洞察力，也是在看他会否趁机攀咬他人，亦或者有意维护真正的凶手。
庄逢沉默了片刻，他微微垂下眼帘，在脑海中快速过滤着那十三张面孔。几秒钟后，他重新擡起眼，眼神清明而确定。
“没有。”
“没有？”
这声音来自一旁飞快记录的郑丹还有抱着手臂一脸困惑的雷思芸。
不知不觉，这一众狱警都沉浸在这场酣畅淋漓的交锋中。
郑丹停下笔忍不住提问：“难道那十三个人里就没有懂电工的吗？也许有人隐藏了。”
温钰双眸微眯，手指摸着桌子的边缘，缓慢地摇了摇头：“我仔细回忆过他们的档案，那十三个人里，没有直接从事电工相关工作的。你们明天需要做两件事，第一，调取案发现场及周边最近三天，特别是今天的全部监控，一帧一帧地看，着重看有什幺人靠近过那个出事的淋浴头，或者行为异常。第二，彻底筛查整个监狱所有在押人员，找出所有入狱前从事电工、机电维修或任何可能接触并熟悉电工胶布等绝缘材料工作的人。”
“是！”一众狱警立刻应下。
一旁的雷思芸虽然依旧板着脸，但眼神里的敌意稍减，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审慎。站在工作的角度，她不得不承认，温钰的思路非常清晰。
“至于你，庄法医，在抓到凶手之前，需要单独关押，由我亲自看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