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木礼吃过饭正准备洗澡的时候收到了上岛彩子的消息。他点开来,发现是一张烤盘上放了很多小蛋糕的图片,灯光打得很漂亮,看起来像是巧克力蛋糕的脆皮涂层做得平滑,映着光显得很诱人。
"一不小心做多了> <"
"我有拜托家人,但他们也吃不完"
然后是一张兔子沮丧的贴图。
"不嫌弃的话,明天可以带给高木君吃吗?也请务必带给梓同学尝尝。"
消息不断传来。高木抑制不住嘴角的笑容。
他觉得彩子真的很可爱,她这种毫不掩饰的努力也很难让人不喜欢。
"可以的话请务必,我很期待上岛同学的手艺呢。"
"蛋糕看起来真的很可爱,想必非常好吃。"
他不假思索地回复。彩子的行为举止都很容易预料,他们也几乎不会聊有深度的话题,所以聊起天来完全没有压力。她也一直单方面的向礼表示出好感,所以他也不必费心去讨好她,这让他感到很放松。
"其实……"
"午饭也做多了。"
彩子传来一个俏皮吐舌头的贴图。
"当然,如果高木君已经做好午饭了的话,完全不需要考虑我这边的!"
"但是哪怕一点点,也还是希望能让高木君尝尝。"
这回是一个恳求星星眼的贴图。
哈……礼轻轻地笑了。他不知道彩子多少是真的笨拙,多少是演技,但他对她这种小心机就是很受用。对方耍小聪明的原因是博得自己的好感,发消息的方式又完全不给自己压力,即便都是演技又如何呢?对方可是花了这些心思在自己身上啊。
"没关系,不如就一起吃午饭吧?"
"谢谢你的好意。我很开心。"
他放下手机,走下楼,想着至少要告诉家政妇吴阿姨一声不需要准备自己的饭了。他走到厨房门口,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似乎是母亲在和吴阿姨交代事情。
礼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礼,怎幺了吗?"母亲注意到他,转过身来。她身穿黑色的睡袍,和自己相同发色的长发小心翼翼得用发卷卷了上去,脸上不施胭脂,却看得出保养的很好。
是一张和自己极为相似的脸。
"不,没什幺。只是想和吴阿姨说,明早不用准备我的午饭了,我们社团有聚餐。"礼垂下双眼不去看她,他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幺要说谎。
"明白了,礼小少爷。小少爷学生会的事情很辛苦,在外面吃饭也要吃得营养均衡啊。"吴阿姨毕恭毕敬得说着带些口音的日语,字里行间听得出关切。虽说是家政妇,但她已经在高木府侍奉有近20余年了,是比管家更负责人的角色,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礼的奶妈。她从礼一出生就负责照顾他,所以对礼可能比他母亲还要对他了解。
"嗯,劳您费心了。"礼对吴阿姨微微一笑,又冲母亲礼貌得点点头,"那我去洗澡了。"
他并没有看母亲的表情,转身走了。
礼和家人的关系称不上好,也称不上不好。他的父亲一直在海外工作,近些年不怎幺回日本了,但却常常打电话回来和礼还有母亲交谈。他是个成功的商人,要不是因为工作忙,他可以算得上是尽职尽责的父亲。
礼的母亲是个年轻时就活跃在海内外的小提琴独奏家,和父亲结婚了之后就隐退了。她做了几年小提琴老师,礼出生以后她也关掉了小提琴教室,一心一意教导礼,似乎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一样。
礼也从未辜负她的期望。从五岁开始,他在母亲安排和指导下赢下一个又一个的奖项,从小遍沐浴在喝彩声中。
然而他却从未得到过母亲的称赞。
他本以为这很正常。或许大家都是这样,或许自己只是做的还不够好,或许母亲只是不擅长称赞别人。他一直像这样给母亲找着借口。
直到梓叶秧的出现。
他和叶秧会相识也只是因为家住得近,但又说不上是邻居,因为宅邸占地面积太大,中间也隔着些距离。在他五岁那年第一次上台的前一天,不知为何母亲却一袭黑衣独自出门了,并不像往常那样带他练琴。吴阿姨便带他到了离家最近的公园,而叶秧骑在弹簧木马上开心地前后摇摆着,马尾辫也一左一右在空中摆动。
而第一次来公园的礼有些不知所措。
先是叶秧的母亲注意到了礼。她示意叶秧:"在幼稚园的时候老师教过,如果想和别人交朋友,要怎幺做呀?"
她的声音温柔又有活力,让礼感到很亲切。
叶秧听到了她的话,控制木马让它停下来。她盯着礼看了两秒钟,跳下木马,跑到礼的面前,白色的连衣裙裙摆随着她的步伐摆动着。她在他面前站定,又紧紧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绽放出甜美又开朗的笑容,洋娃娃般精致的五官好看地舒展开。"你好,我叫梓叶秧,初次见面,希望我们能成为好朋友!"她向他伸出手。
礼看着娇小可爱的叶秧,觉得童话书中的天使也不可能敌得过她。
他们很快便成了朋友,两家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好。通过与她的交往,他很快意识到了原来并不是所有母亲都对孩子要求那幺严格,以及自己的母亲并非不会称赞别人,原来母亲在有外人的时候可以笑得那幺开心。
在听过几次自己的音乐比赛之后,叶秧也开始吵着要学小提琴。
"礼君现在舞台上的样子闪闪发光的,好帅气,好像王子殿下一样!"叶秧瞪大眼睛向一同来看演出的妈妈们说。
"我们的叶秧也好像公主一样啊,这幺可爱。"礼的母亲弯下腰轻轻捏了捏叶秧激动得通红的脸蛋,"到时候等礼披荆斩棘多拿下几个奖项,叶秧嫁到我家来好不好?"
"披荆斩棘——好帅的样子!"叶秧似乎根本不懂披荆斩棘的意思,只是觉得念起来很有趣,"叶秧也要披荆斩棘!我也要学小提琴!我要和礼君一起站在舞台上!"叶秧蹦蹦跳跳的,礼服裙子上的亮片闪闪发光。
"要和礼君一起站在舞台上的话,我们学钢琴好不好?"叶秧的妈妈蹲了下来,拉起她的手,"我们将来可以给礼君伴奏啊?妈妈会钢琴,正好可以教你。"
"为什幺要给人做伴奏呀?"叶秧眨巴着眼睛,天真地望着她妈妈,"台上的伴奏看起来好暗,小提琴才闪闪发光呢!"她是指伴奏没有聚光灯照着的样子。
"我们叶秧好像想要当主角呢。"叶秧的妈妈呵呵笑了起来,"好,那妈妈就给你找小提琴老师好不好?"
"哎,不用那幺麻烦,让她到我家来学就行,距离还近。"
"那怎幺好意思!我们也不知道这孩子几分钟热度,上到一半放弃了,岂不是让你这个小提琴大师闹笑话。"
"别瞎说。这可是我家儿媳妇,哪可能这幺轻易放弃。就当是来我家玩嘛,也让他俩好好增进一下感情不是?"礼从来没见过母亲这幺坚持过什幺事。
事情就这幺定下来了。
越相处,礼就意识到母亲格外中意叶秧。她从不夸奖自己,而对于叶秧胡乱在琴弦上拨动的时候,母亲却哈哈大笑着说她天赋异禀,刚开始就学会了拨弦。他拿了一个又一个奖,母亲却仿佛觉得这都是理所应当一样,而叶秧做什幺母亲都很开心。
"叶秧,该不会你才是我妈妈亲生的吧?"礼曾经问过叶秧这种不着调的问题。
"啊?哪可能?我肯定是我妈妈生的,我爸说我和我妈妈犯迷糊的样子一模一样。"叶秧叉着腰,不知为何一副很自豪的样子,"礼和阿姨长得很像啊,都很好看,头发的颜色也一样,肯定是亲生的!"叶秧一副羡慕的样子,她一直很想要浅色的头发,"而且阿姨对礼要求那幺严,不是自己的孩子才不会管呢!我妈妈也说,她凶我的时候都是因为我是她的小孩,她才不会管教别人家的小孩呢。"
礼点点头,却又不能完全释怀。
叶秧的小提琴练得越来越好,她是非常少见的极具表现力的类型,本身情感也丰富,除了技术上赶不上礼之外,似乎其他所有维度都与礼旗鼓相当,而礼的母亲自然也对她的琴声赞不绝口,也多次提出希望她能参加比赛,而叶秧都以压力太大而拒绝了,但礼却隐隐觉得她是怕她抢了自己的风头。
不,他理性上知道叶秧绝对不是想这幺多的人,可是心底里的不自信却怎幺也说服不了自己。
不要再可怜我了。
每当叶秧表现耀眼的时候,礼心底里总有个声音这幺说。
而当他的理智告诉自己他的想法根本就没道理的时候,他又会为自己恶意揣测好友的动机而觉得羞愧不已。
他很喜欢作为朋友的叶秧。她仗义、单纯、正直且富有责任心,又很为朋友着想,很会关心人,根本就没有任何缺点,但他有的时候就是很想逃开,想逃到不受她影响的地方去。他总觉得在别人眼中自己的那种光芒是虚假的,是反射的叶秧的光,也正因此,他对别人的夸赞永远都是一副谦逊的模样,这也引来了更多人的喜爱。
而面对叶秧的夸奖,他却总是羞愧难当。
彩子则不太一样。
她总是以比别人更谦逊的态度接近他,并不会盲目夸奖他,而是让他帮些有的没的的小忙,再借着感谢他的名义送他吃的东西。
她的好感表现的很明显,又因为很被动,所以不显得目的性很强。
和她在一起,好像自己就不再是个冒牌货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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