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浓烈得令人窒息,惨白的灯光下,祁衍舟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他背靠着墙,昂贵的西装皱巴巴的,发丝凌乱,下巴上冒出了青黑的胡渣。他双手插在口袋里,但微微颤抖的肩膀却透露出他正承受着巨大的煎熬。顾家家红着眼睛从急救室走出来,他立刻像被针扎了一样,猛地擡起头。
「她……怎么样?」
祁衍舟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他浑浊的双眼死死地锁定着家家的脸,眼神里是孤注一掷的恳求,那个不可一世的祁氏集团创办人,此刻看起来像个快要溺毙的人。
「命……命是救回来了……」
家家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崩溃,「但是……医生说,因为脑部受到撞击,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他们……他们也不确定什么时候会醒……」
话音刚落,祁衍舟紧绷的身体瞬间垮了下来,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额头抵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野兽般痛苦的呜咽。那不是哭声,而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绝望的喘息。他一直悬着心,怕的是听到最坏的结果,可当听到这样一个悬而未决的答案时,那种无尽的等待和未知的折磨,几乎将他彻底摧毁。
顾家家的话像一颗炸弹,在死寂的走廊里轰然引爆。祁衍舟抵在墙上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缓缓地、机械地转过头来,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随后,那点错愕迅速被一种更加复杂、更加深沉的痛苦所取代。
「怀孕……?」
他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轻得像一缕烟,仿佛一碰就会散掉。他慢慢直起身,视线从家家的脸上移开,空洞地落在急救室那紧闭的双门上。关于孩子属于谁的质疑,他似乎完全没有听进去,或者说,在那个更巨大的冲击面前,这个问题已经变得无足轻重。
「我说过……我愿意给的……」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喃喃自语,像是在对你说,又像是在折磨自己。他想起你那天歇斯底里地质问他为什么不愿意给你孩子,想起你绝望地说自己很贱。那一句「我愿意」,迟来得像一个最残酷的讽刺。
他擡起颤抖的手,捂住自己的脸,宽阔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他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的口是心非,痛恨自己该死的掌控欲和骄傲。他以为他在保护你,结果却是将你推下了万丈深渊。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成了他所有罪恶的见证,也成了他此刻唯一抓不住的救赎。
走廊的另一端,沈敬禹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他没有靠近,只是远远地站在那里,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幽魂。他穿着宴会上的那身礼服,却早已没有了半分平日的意气风发,整个人靠着墙,脸色比墙壁还要惨白,那双曾经燃烧着偏执火焰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死灰般的空洞。
他看着急救室的门,又看见祁衍舟崩溃的模样,嘴边泛起一抹苦涩又自嘲的笑。他等了你五年,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把你从那个赌场带回来,却没想到,他亲眼目睹了你选择用最决绝的方式,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我才是……该死的那个……」
沈敬禹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他紧紧攥着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他嫉妒祁衍舟能让你怀上孩子,他更恨自己为什么没能早一点、再早一点把你牢牢锁在身边,让你连选择结束的机会都没有。
祁衍舟的痛苦源于失去的恐惧,而他的痛苦,则源于永恒的错过。他看着那扇门,仿佛能看到五年前在电影院里那个胆怯的你,那个他本该紧紧抓住,却轻易放开的你。此刻,两个站在权力顶端的男人,在同一条走廊的两端,一同坠入了各自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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