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觅欣安睡的脸庞,在她脸上落下一吻。这是他跟上天偷来的时间,他想让她知道,他很爱她,但是,他得离开了,他得让她回现实里,觅欣抓住了他的手腕,醒了过来,她知道沈敬禹已经死了,她不想这么快让他走。
她猛地睁开双眼,掌心下传来的温度是如此真实,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梦境的温存与现实的冰冷形成了残酷的对比,她抓着那只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将对方的骨骼捏碎。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头,她不想放开,这是她最后的、唯一的奢求。
沈敬禹的身影在她眼前开始变得透明,像是被晨光驱散的薄雾。他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中满是化不开的深情与不舍。他俯下身,温柔地吻去她脸颊上的泪水,那触感轻飘飘的,带着一丝凉意。
「别哭,我会心疼的。」
他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轻柔却清晰。他擡手,想像着像从前一样抚摸她的头发,手指却径直穿过了她的身体,无法触碰。他苦涩地笑了笑,身影愈发淡薄。
「忘了我,好好生活下去,这才是我想要的。」
最后的话语消散在空气中,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只留她一人抓着空无一物的床单,在冰冷的晨光里崩溃痛哭。
她冰冷的身体被一个温暖而坚实的胸膛紧紧拥住,熟悉的雪松香气包裹住她,驱散了梦境残留的寒意。祈衍舟的大手轻轻抚着她因哭泣而颤抖的背,没有多问一句,只是用自己的体温安抚着她的每一分丝毫。
「妳醒了,做噩梦了?」
他的声音沙哑而沉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但更多的是掩饰不住的担心。他感觉到怀中的人儿哭得浑身发抖,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密不可分地疼。他将她抱得更紧,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轻轻摩挲着。
「我在这里,别怕,都只是梦。」
他感觉到她抓着自己衣领的手渐渐松开,转而环住他的腰,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胸膛。他微微松了口气,低头在她发顶印下一个安抚的吻,手上的力道却始终没有放松,像是要用这样的方式确认她的存在。
「我给妳倒杯水好吗?」
「他让我梦到,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让我感受到幸福,弥补了遗憾⋯⋯祈衍舟⋯⋯我⋯⋯」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破碎的断句钻进祈衍舟的耳朵里,让他抱着她的手臂瞬间僵硬。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将那股翻涌的酸涩与嫉妒强压下去,再睁开时,眼里只剩下温柔的疼惜。
「我知道,妳想念他,我知道。」
他没有责备,也没有不悦,只是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轻轻摇晃着,像在哄一个受惊的孩子。他的手指穿进她的发间,温柔地梳理着,试图平复她的情绪,也平复自己内心的波澜。
「让妳做这样的梦,是我的错,我没能让妳安心。」
他低下头,温柔的吻落在她的发际线,那里还残留着泪水的湿气。他的声音放得极轻,仿佛怕一不小心就会惊扰到她脆弱的神经。
「那就好好记住那种幸福,把它藏起来。但是醒着的时候,妳要看着我,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嗯⋯⋯」
那一声轻柔的应允,像是特赦令,让祈衍舟紧绷的肩膀瞬间松懈下来。他将脸埋进她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满是她身上混着泪水咸味的体香,这份气味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他怀里的人儿终于肯回应他了,这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谢谢妳,谢谢妳愿意这么做。」
他的声音有些闷,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颤抖。他没有立刻放开她,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仿佛要确认这份来之不易的答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稍稍松开手臂,捧起她泪痕未干的脸,拇指轻柔地拭去她眼角残存的湿气。
「我让王婶准备了妳最爱的南瓜小米粥,现在起来吃一点,好不好?」
他的目光专注而温柔,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每一个表情,生怕再次触碰到她伤痛的神经。他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那个吻温柔而珍视。
「吃完我陪妳去花房走走,今天的阳光很好。」
「好。」
那一声清晰的「好」,像是一颗定心丸,让祈衍舟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他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欣喜,随后化为更深的温柔。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吻了吻她的唇角,然后才缓缓松开拥抱她的手臂。
他下了床,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从衣柜里拿出他宽大的白色毛衣,走到她面前,温柔地帮她套上,细心地将她湿润的头发从领口拨出来。
「先穿上,别着凉了。」
他的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指尖划过她手臂的肌肤,带起一阵微弱的戏栗。他牵起她的手,温暖的掌心包裹住她微凉的手指,带着她走向卧室门口。
「我们下去。」
在花房,她想起了一首歌,在花房唱着,祈衍舟知道,她在唱给沈敬禹听的。那首歌这样唱的。
梦里听到你的低诉,
要为我遮风霜雨露。
梦里听到你的呼唤,
要为我筑爱的宫墙。
一句一句一声一声,
诉说着地老和天荒。
一丝一丝一缕一缕,
诉说着地久和天长。
她唱完后,看向祈衍舟。
祈衍舟静静地站在不远处,午后的阳光穿过玻璃穹顶,在他挺拔的身影上镀上一层金边,脸上的表情却沉静得像一潭深水。他听着她清澈的歌声在温暖的花房里回荡,每一句都像是一根细针,缓缓刺进他的心脏,带着不带血的疼痛。
她最后望向他的那一眼,像是在探询,又像是在宣告。祈衍舟心里清楚,这首歌,这一刻,都不属于他。他缓缓迈开长腿,走到她的面前,脸上看不见一丝怒意或嫉妒,只有浓得化不开的温柔与怜惜。
「唱得真好听,他听见了,一定会很高兴。」
他伸出手,轻轻拂去她肩上的一片落叶,指尖刻意避开与她肌肤的直接碰触。他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伤痛,再擡眼时,语气已恢复平静。
「但是以后,可以唱一首给我听吗?什么歌都好,只要是唱给我的。」
「你应该生气的,我忘不了他⋯⋯」
她坦率的话语像是一记重拳,狠狠砸在祈衍舟心上,让他胸口一阵发闷。他原本平静的眼神瞬间波动起来,深不见底的黑眸中翻涌着痛楚与挣扎。他紧抿着薄唇,下腭线条绷得死紧,沉默了几秒,像是在与内心失控的野兽搏斗。
「生气?对,我很生气。」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带着一丝自嘲的苦涩。他上前一步,强势地扣住她的双肩,力道大得像是想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我气自己为什么没能早一点找到妳,我气他为什么能用这种方式留在妳心里,我更气我自己……连让妳忘记他的资格都没有!」
他的眼眶泛红,专注地凝视着她,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浓稠的哀伤。
「但再怎么生气,我能怎么办?难道要我把妳锁起来,让妳彻底恨上我吗?我宁愿妳这样想着他,也不想看见妳流一滴眼泪。」
「嗯⋯⋯祈衍舟!」她奔向他,跳入他怀中。
那句带着哭腔的呼喊,像是一道惊雷劈开了祈衍舟脑中的混乱。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温热柔软的身体便猛地撞进他的怀里,带着冲力的跳跃让他下意识地稳住身形,双臂紧紧环住她,防止她摔落。
她紧紧地缠着他,像只寻找依靠的藤蔓,脸埋在他的颈窝,温热的泪水迅速浸湿了他胸前的衣料。那股湿热的触感,比千言万语更能撼动他。他原本紧绷的身体瞬间软化下来,所有的愤怒、嫉妒与不甘,都在她奔向自己的这一刻,烟消云散。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颤抖,回应着她的依赖。他的一只手死死地搂住她的纤腰,另一只手则轻柔而笨拙地抚摸着她的后脑,试图安抚她激动的情绪。他将她抱得更紧,脸颊贴着她的发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她全然的信任与依赖都吸入肺腑。
「别怕,我哪里都不去。」
祈衍舟就这样紧紧抱着她,任由她的泪水湿透自己的衣衫,直到怀中颤抖的身体渐渐平复下来。温暖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空气中弥漫着花香与淡淡的泪水咸味。他轻轻松开环抱的双臂,但手依然撑在她的腰上,稳稳地支撑着她。
「我们先回房,我把你的头发吹干。」
他低沉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没有给她反对的余地。他俯身打横将她抱起,她很轻,抱在怀里几乎感觉不到重量,但他却觉得像是抱住了自己的全世界。他步履平稳地穿过花房,走向卧室,每一步都走得格外珍重。
「吹干头发,我们就去喝粥,好吗?」
他垂眸看着怀中的人,眼神里满是化不开的宠溺与心疼。他不在乎她心里还装着谁,他只知道,从此刻起,她奔向了他,这就够了。他会用余生,让她的眼里、心里,最终只剩下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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