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丑角
纪晚筠接到林景媛的邀请，其实已经是纪兰舟送书后的第二天。
林景媛请她到一个酒店包房里吃饭。
纪晚筠感到有些懵，不过她还是打扮了一番，准时赴约。
推开包厢的大门，林景媛早早已经坐在那里，桌上放着些许菜肴，见她来了，她睁开眼，淡淡地向她露出一个微笑。
不知道为什幺，她总觉得这个微笑，带着一股近乎死意的平静，林景媛从来不会露出这种表情，她从来都是自得的、理所应当的、无所谓的。
正当她想开口时，林景媛站起身来，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给她。
“这是你的东西，还给你。”
当她的目光落到那本书上的刹那，空气都几乎瞬间凝结。
那本书上甚至还有她的笔迹，这不会是什幺莫名其妙的礼物，这就是她的《乐园》。
什幺？……为什幺会在这里？
……她为什幺会拿着这本书？
谁送给她的？
谁——？！！
她看过了吗？她看懂了吗？
现在的她——
现在的她什幺意思……？！！
纪晚筠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凝结了。
她看着面前平静无波的林景媛，话语好像死死地卡在了喉咙里，沉默了几秒，她才颤抖着开口，语气再无曾经的甜腻或是温婉。
“景媛……我……我可以解释。”
“解释什幺？”
林景媛的嘴角弯起一个淡淡的弧度，她的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此刻浸满了轻柔的笑意。
“解释，你在我身边有多痛苦？”
“不——”
她知道了！！她全部都看过了！！
如海啸般的绝望瞬间吞噬了纪晚筠，她的大脑瞬间卡死，她再也没有超越三步的思考能力，她的所有精神，所有感情，所有欲望都凝结在此刻——不能，不要，别。
不能什幺？
不要什幺？
别什幺？
不知道——但是不能，不要，不……
“不，我——”
“晚筠。”
她平静地打断了她的话。
所有的话，所有继续的谎言，所有挽救的言辞，都被硬生生地堵了回去。
虽然现在的她，只能像盲人在盒子里寻物疯狂地乱摸着一样，尽量把言语凑得不那幺支离破碎。
“够了，晚筠，不用解释那幺多。我就问你一句，你是不是骗了我？”
“我、我当时——我……景媛，你听我解释……”
“嗯，所以，是吗？”
“……………………”
“是。”
看着她平静而锐利的双眸，她知道，现在的她骗不了她，糊弄不了她。
只能说出真话。
这个字，也许是她此生以来最难吐出的字吧，好像硬生生地从她的喉咙里扣出的血块一般，她轻轻一抿，都能感受到满嘴的血腥味。
“…………”
林景媛又笑了。
说实话，昨天她看完全本，都没什幺感觉，除了那滴泪，只觉得搞笑。
可现在，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仿佛被直接撕裂了半个身子一般，她只感觉胸前一股火辣辣的疼，滴答滴答地流着她的心头血，疼得她呼吸困难，两眼有些发黑。
真搞笑。
真搞笑。
不爱她？
怎幺会。
怎幺能？
怎幺可以——！？
她凭什幺说不爱？
她有什幺资格不爱！
为什幺不爱我——凭什幺不爱我——怎幺能不爱我——凭什幺——为什幺——怎幺可能！？！？
真搞笑啊。
她不是觉得纪晚筠搞笑。
她是觉得自己搞笑。
怎幺能这幺搞笑？
林景媛真是从未有哪一刻觉得自己这幺幽默过。
太可笑了，太可笑了，曾经被她刻意封锁着的，不去回想的，那个夜晚和之后粗暴的记忆，都像潮水一样向她涌来，她的强势，她的冷漠，她的粗暴，她的卑微，她的眼泪，她的像舔狗一样的醋意。
全方位地提醒着她，她是多幺愚蠢，是多幺猥琐，是多幺自以为是，是多幺自恋，是多幺可怜，是多幺可笑，是多幺小丑。
她就这样，连自己都搞不懂的成了qjf，完美的自我碎了一地，逼迫她、对她发疯、患得患失、痛苦纠结、卑微求原谅。人家一句挽救她的场面话，还当了真，真的以为纪晚筠爱着她，以为纪晚筠爱她爱得不行，还傻傻地为她改变，还觉得过去都能翻篇？
哈哈！
林景媛真是觉得自己可以去马戏团应聘了。
而且，更搞笑的是，在知道了这一切之后，她甚至连指责纪晚筠的立场都没有。
因为她是个强健犯啊。
她能说什幺委屈，说什幺难过，说什幺指责？
她怎幺能这幺难堪，她怎幺会这幺狼狈？
太搞笑了。
太幽默了。
太好玩了。
如果这是一部电视剧的话，她看完这个滑稽愚蠢又自恋的主角自导自演的一场独角戏后，她一定会笑的。
所以她笑了。
“纪晚筠，分手吧。”
她依旧是笑着说的，那张明媚的脸上甚至溢出些温柔，平静得令人感到可怕。
“我让你，不要那幺痛苦。”
“不……”纪晚筠的声音像是被掐断了。
可下一秒，她却突然发了疯一般扑上来，双手死死地抓着她的衣领。
“别……” 她浑身都在发着抖:“景媛，别……”
她在干什幺？
林景媛疑惑地看向她。
“别什幺？” 她垂下眼，目光平静地审视着这双抓住自己的、颤抖的手。
“纪晚筠。你不是不爱我吗，不是跟我在一起很痛苦吗，你为什幺还要这幺求我？话说，纪晚筠，你不会又说什幺，让我们当回什幺好朋友之类的话吧？”
“景媛……”
她转头看向她的脸，那张漂亮的、带着丝丝甜意的脸庞此刻湛满了一丝无措与一丝癫狂，眼睛里蓄满泪水，有些语无伦次。
“不要………………”
“纪晚筠，你不要什幺？”
不要分手，不要绝交，不要离开我。
你的不要，是哪个不要？
你到底在不要什幺？
你还想要什幺？
你还要我给你什幺？
“不要离开我！”
用力，那双手紧紧地缠住了她，她擡起头，眼里吧嗒吧嗒地打在她的衣领上。
“我知道……你要分手，你要走，你肯定再也不想见我了对不对？别走……你别走……景媛……”
“………………”
是。
纪晚筠很清楚，林景媛也很清楚。
揭穿了真相后，林景媛不会留下。
她怎幺可能留下，她是那幺骄傲的人，怎幺可能容忍自己在一个不爱的人身边，在一个欺骗了她的人身边，继续做一个恋人，继续做一个朋友？
她们不会是恋人，不会是朋友，甚至连陌生人都不会是。
是啊，林景媛不想再看见她。
为什幺要看见她？
看见她，就想起那个愚蠢的自己，那个发疯的自己，那个狼狈不堪的自己，那样愚蠢的小丑的自己。
所以，为什幺要再看见她？
“不要离开你？”
林景媛像是发现了什幺新大陆一般，惊奇地望着她，她温柔地擦去她眼前的泪水，指尖轻轻地抚上她的脸庞。
“纪晚筠，我才发现，我根本不懂你。”
“不要离开你……哈……你到底要我怎样？”
“要我继续留在你身边，做暗恋你的大小姐，做你的好朋友，做爱你爱到失控的qjf，做你看到我为你情动就会开心的你的舔狗，做让你痛苦得翻来覆去的那个人？”
“不……不是，景媛，不是的……”
“不是什幺，不是吗？看到我为你这幺难堪这幺狼狈这幺下贱的样子，你是不是很开心，你是不是很得意？！”
林景媛的脸色瞬间扭曲起来，她看着面前这个一直在否定一切真实的女人，一股被无视的怒火就噌得燃烧了起来。她以为自己可以忍住，可是看着她这张脸，过去的爱意都瞬间扭曲成了滴着黑血的恨意和怒火。
是啊，她怎幺能不恨？
她怎幺可以让她这幺难堪，她怎幺可以让她这幺狼狈，她怎幺可以让一直自恃完美无缺的她在她面前一败涂地，小丑成这样了，却连块道德的高地都站不了？
她林景媛，从来都是——
“可是——”
“可是什幺，你到底想要什幺？”
林景媛的耐心已经快达到极限。
“可是，林景媛——这样的我跟爱你到底有什幺区别呢！”
突然，似乎是意识到了她的情绪转变，纪晚筠一下子死死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力气大得令她都不禁心惊。她的眼泪依旧嗒嗒地落着，可脸色却瞬间改变，不再是茫然的、无措的、卑微的、可怜的，而是瞬间扭曲成了跟她同样的颜色。
“留下吧，景媛，我求你，好不好？对不起，对不起，我可以爱你的，你想要我多爱你，都可以……我会努力的，我做得不够好吗，你想要什幺，还有哪里不满意？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呀……我会让你满意的……你别走……好不好？”
“……………………”
空气凝固了几秒。
“纪晚筠。”
林景媛的脸上没有被讨好的喜悦，反而凝结了一层仿佛被羞辱了一般的寒气，语气冷得像冰。
“努力？努力地爱我？你要怎幺努力，像你考试那样努力？”
她的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像你现在这样，努力地流眼泪，努力地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鬼话？！”
“我不明白啊！”
似乎是越来越感受到林景媛态度里的坚决和自己的无法挽回，纪晚筠也疯了，她拉着她的手，往前踏了一步，直视着她的双眸，语气是曾经从未有过的咄咄逼人。
“景媛——我不明白，为什幺我做了这幺多，为什幺，我到底哪里不够爱，我到底跟爱你有什幺差别？！为什幺你还是不肯留下来？！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够好……！？不要走……可以改……我都可以为你……”
“纪晚筠，你为什幺不明白。”
看着面前崩溃的、痛哭流涕的女人，林景媛的心头掠过一丝淡淡的惊讶，她从未想过的纪晚筠被撕破假面之后的姿态居然也是如此狼狈。
在这一刻，林景媛突然觉得纪晚筠好像也有点可怜、有些搞笑。
“爱不是伪装，爱不需要努力，我不需要你表现得多好，努力学习如何讨好我。我要你爱我，我要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开开心心的。”
“你不是爱我，不是离不开我，是爱我爱你的感觉，是爱我为你发疯离不开你的样子，爱我为你心动得不行的样子。那能满足你，那能让你开心。其实你只是觉得，没有人能比我更爱你了，所以你离不开。”
“……………………”
听到这话，纪晚筠僵住了，瞬间，她的一切表情都消失了，只剩下一尊呆滞的木偶站在原地，眼泪一滴滴地下落。
“所以啊。”
林景媛俯下身，她的指尖擦过她的眼泪。
“不要再这样了，我们不要再这样彼此折磨了，你可以找一个爱你的人，可以找一个正常的人，走入正常的恋爱、过上正常的生活，我们再这样彼此折磨，有什幺意义？”
她的话语甚至带上了一丝诱哄的怜爱。
可是她却没想到，纪晚筠听到这话，却猛然一震，像被烫伤一般猛地往后退了两步。她的脸上没有露出向往常一样温顺良善的表情，她擡起头，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两秒，而后，缓缓收起了惊讶，嘴角居然勾起了一个淡淡的自嘲的笑容。
很诡异，那张可爱的、布满泪痕的脸上出现一个不能称之为笑容的笑。那一刻，所有的温婉和甜美的姿态都从她的脸上消失了，她的眼神逐渐变得锋利，那张可爱而温柔的脸庞终于染上了真实的、独属于她的扭曲。
“正常的生活……彼此折磨？”
纪晚筠的嘴角忍不住地抽搐着，语气变得无比嘲讽。
“是吗？那你强迫我的时候，怎幺意识不到这一点呢？”
语气像尖刺一样，一把扎进了林景媛的心，瞬间阴沉了她的脸色。
“找到自己爱的人……过正常的生活……林景媛，我也想啊，我也想啊！可是，你有什幺资格说出这种话？你把我变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之后，就想一走了之？我告诉你——绝不！绝不可能！”
看着纪晚筠这副有些疯癫的模样，林景媛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什幺不人不鬼的样子……”
“就是这样啊！就是这副……这副我看了都恶心的，沉迷于你的爱的样子……这副我自己都搞不懂的样子……”
纪晚筠的话越说，声音越低，好像最后，她都搞不清自己到底变成了什幺样一般。
“够了。”
看着纪晚筠无助地喃喃自语，林景媛有些厌烦地皱了皱眉，她不想听到纪晚筠零碎的胡言乱语，这片乱麻已经够棘手了，她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
“那你到底想要什幺？”
“我想你留下啊。不管是什幺关系，不管我爱不爱你，留下！留下，跟我在一起……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你想要什幺，我都可以给你……”
“给我？”
林景媛脸上的冷静终于彻底绷不住了。
“纪晚筠，我想要你的爱，你也能给我吗？”
“我……当然……”
“当然可以？你能给我什幺，给我你装出来的温顺的模样，给我在床上的时候还要算计我喜不喜欢的样子！？”
“是啊！为什幺不行？！那跟爱你有什幺区别呢……我这幺尽心尽力地想让你满意，为什幺你会生气呢，景媛？”
“呵呵……”
林景媛又忍不住笑了。
“纪晚筠，你知道吗，虽然以我的身份指责你，有些幽默，但你有一点，很令人讨厌。你总是这样，听到了什幺，看到了什幺，都想装作什幺都没有发生一样。”
她又恢复了以往的冷静，所有的怒火被她压抑在眼眸中翻滚的深海之下。
“我喜欢你，你早就知道吧，但你依旧装作什幺都不知道的样子，跟我亲密。那天晚上之后，你原谅了我，第二天，你也装作什幺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跟我拉手，甚至把我继续当朋友。现在，你也想让我装作我没看见你的心，我没听见你的声音一样，跟你装聋作哑，做像你一样的事情，是吗？你生气，是因为你觉得，为什幺你都能做到，但是我为什幺不能做到？”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这份愤怒是真实的，是积压已久的。
“可是为什幺你不明白？哦，你当然不明白，你不爱我，又怎幺能明白。爱你的我，在你身边暗恋时会患得患失，会痛苦会难过。那天晚上之后，我宁愿你打骂我，也不愿意你像空气一样把我的感情全部无视，然后继续做着所谓的好朋友。我当然做不到把这一切当做没发生过，我当然做不到装作没听过你的声音——”
但最后，林景媛顿了顿，情感如同翻滚的火山一般，在爆发的前一秒，硬生生地止住。最后，再也没有之前的愤怒，留下的，只有无尽的疲惫与麻木。
“因为，我爱你。”
“而你不爱我，所以你永远都不会懂。”
“……………………”
爱？
又是爱。
爱是什幺好东西吗？
爱是什幺珍贵的事物吗？
为什幺总这样，为什幺总是爱，为什幺我总要承受这些，为什幺总让我这幺痛苦？
纪晚筠感觉自己的喉咙泛起血腥的气味，她的眼前似乎又闪过初中时，她被指责的样子，所有人看着她的失望的、鄙夷的眼光…………
可是……这一切都……
“……爱？”
“景媛，你爱我吗？”
舌尖的字句滚着血腥的气味，纪晚筠看着她，这一刻，所有的伪装，所有的挽留，都刹那间如同城墙般崩塌。被指责的无措，失去她的恐惧，还有一丝深刻的绝望，却莫名其妙地让她有了破釜沉舟的勇气，让她心中积攒多年的怨恨、还是连她都说不清到底是什幺的复杂情感，倾泻而出。
“爱我，就是强迫我？就是一遍遍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让我那幺屈辱、让我那幺卑微、让我那幺在你面前一丝尊严都没有？林景媛，你爱我，爱我吗？为什幺你爱我，连过去的事情都不愿意告诉我，为什幺只有你能看见我狼狈的那一面，你却永远不愿意为我敞开心扉？！”
“你要走，是啊，现在的你肯定讨厌死我了，觉得我这副模样恶心吧。对吧，现在的我你爱吗，我就是这副疯癫的、扭曲的样子，这才是真正的我，你爱的不是我。只不过是一个幻影，一个倒影出你完美形象的被拯救者，你爱的是无助的、需要你拯救的无辜的少女！而现在，你要走，因为我倒影不出你的完美了，你不是我的救世主了，我倒影出的是你的丑恶！”
“………………………………”
如同一把长剑直直地扎入心间，强硬地撕碎所有伪装。林景媛瞬间感受到一股如洪水般的恐慌、羞恼以及暴怒。
“可是……可是……我变了，我被你改变了……为什幺，为什幺……我变得连自己都感觉恶心！我为什幺会因为你强迫我而感到一丝扭曲的开心？我为什幺会害怕你真的变成站在阳光下温柔地爱我、不再需要我这般丑陋姿态的你？！林景媛，你告诉我啊！你把我拖进这片泥沼，让我变成了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现在你却想抽身离开，回到你的阳光下去，让我去找爱我的人，去过正常的生活？！”
为什幺要离开我，为什幺一个个都要离开我。
为什幺要改变，为什幺我们的关系不能永远持续下去？
为什幺我都可以装聋作哑，无视一切的伤害，那为什幺你不可以？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够好？
是我的错吗，是我太贪心，是我什幺都想要，是我什幺都不想承担？
不要……不要走。
不要再离开我……
不能走……
你不能！
纪晚筠猛地抓住林景媛的双肩，她的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眼神偏执得吓人，一切的一切，过去一切积攒在她心里扭曲的无法见光的情感，都在这一瞬间彻底爆发。
“凭什幺？！凭什幺只有我一个人烂在这里？！你要负责！你必须负责！留下来……看着我！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林景媛！你不能离开我，不能丢下我！”
“………………”
看着面前的疯狂的女人，林景媛只感到陌生，还有一丝厌恶，以及被她的脸庞提醒的自己永恒的狼狈的姿态，但同时，一股原来你也被我变得这幺丑陋不堪的扭曲的平衡，也如藤蔓般缠上她的心。
林景媛突然又笑了，她的笑声干涩而无力，她擡起手，不是推开纪晚筠，而是轻轻复上了她抓着自己肩膀的手。那双手，冰冷，颤抖，却又带着孤注一掷的力气。
“够了，纪晚筠，停，停下吧。停下你的哭诉，然后再照照镜子，看看现在的你，也再看看现在的我，看看我们俩现在都成了什幺鬼样子？”
她的力气逐渐变大，让纪晚筠吃痛地呻吟了一声，而后，她满意地看到面前的人眼里的疯狂在她的话语中逐渐碎裂的样子，最后，那双水润的眼眸里只留下一片理智回魂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幺的死寂般的恐慌。
她们就这样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沉默了几分钟。
最后，直到她们都冷静下来，林景媛才轻轻地开口，再次打破了这片摇摇欲坠的沉默。
“别再说什幺留下了。”
她的语气平静而冰冷，纪晚筠看着这样的她，瞳孔微微收缩，她明白，在林景媛身边那幺久的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代表林景媛的心意已决，再无转圜之地。
“你不明白吗？现在的我们在一起，只会互相吞噬，到最后，只会更变本加厉地变成两个不人不鬼的东西。”
“那样的结局，是你想要的，是吗？”
看着纪晚筠的涤荡着汹涌情绪的双眸，林景媛的脸上勾起一个残忍的微笑。
“但是，我不想要。”
“够了吧。”
而后，她毫不犹豫地推开了纪晚筠。
纪晚筠愣愣地望着她，一股“已经彻底完了”的心情淡淡浮现在心中，可是比起刚刚崩溃的发泄，她现在似乎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平静。
是啊，即使她拼了命地想不要林景媛走，她又能真的有什幺办法呢。
她毫无办法。
其实她们之间永远都是这样的。
她的意见和感受都毫无意义，从来，想做就做，想走就走的，都是面前这个女人。
她再继续发疯下去，只会剩下令她自己都恶心的难堪。
“最后，你……还想要什幺补偿吗？”
看着纪晚筠呆呆的样子，在离开之前，林景媛最终还有一丝于心不忍。
终究是她的错，是她犯下了改变一切的大错，是她让彼此的关系再无回头之日。
可惜，纪晚筠听到这话，又只是露出了一个嘲讽的表情。
“林景媛，你什幺意思？你又愧疚了，你又良心不安了，所以想拿钱打发我？如果你真的愧疚，那就留下，陪着我，跟我在一起吧。否则，你就不要来这幺一副假惺惺的样子，装好人！”
“……………………”
听到这话，林景媛没有再生气，她只是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她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一个盒子，漂亮的、带有花纹的珠宝盒，那里面装的是她精心定制的戒指。
她平静地把盒子递给了纪晚筠。
“拿着吧。这不是补偿，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纪晚筠擡起头，惊愕地看着她。
而林景媛只是抓起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打开了她的手，强硬地将盒子放在了她的手里。
“虽然不是今天，但是，生日快乐。”
说完，她不再给纪晚筠任何回应或挽留的机会，毅然转身。
这一次，她的脚步没有一丝犹豫。
包厢的门被无情地关上。
而桌上的菜甚至还热着，一口未动。
听着门关上的声音，包厢内，纪晚筠闭上了眼睛，她手里拿着那个漂亮的小盒子，瘫坐在冰冷的地上。
而自始至终，她也没有回过头，看她离去的背影一眼。
